」

呂平安已經被拖到祠堂門口了。

見自己馬上就要被帶離人群，他拼盡全力大吼道：

「這世上哪有什麼鬼神？那都是任永安愚弄你們的手段罷了！不要被他騙了，不要被他騙了啊！」

可是，他還是沒能逃過被帶走的結果。

我看著他從我的視線中消失，心中略有些愧疚，但完全不敢說些什麼，也不敢追上去。

呂平安尚有他們呂家給他托底，若剛剛站出去的是我，那我的一切可就都完了。

畢竟，那是任永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他敗在了朱縣長的手里，也不是我所能對付的。

我又將視線投向了現場。

只見那任永安和呂雄的面色都有些不好。而那個假道士「葉大師」看著祠堂門口的位置，好像已陷入沉思。

「葉大師，葉大師？」王道士在一旁招呼了幾聲。

「啊，啊？」假道士回過了神來，「哦，我看了那娃兒，他應該沒什麼癔癥，就是被鬼上身，中邪了。這高坪村如今不干凈，那娃兒八字又輕，命格弱，所以才會被纏上，變得瘋瘋癲癲的。無妨，待我辦完此處的事兒，也給他瞧瞧去，幫那娃兒驅驅邪。」

「那就先謝過葉大師了。」呂雄在一旁拱了拱手。

「葉大師是修道之人，果然心善吶！」任永安也拱了拱手。

周圍圍觀的眾人聽了這話，也討論了開來。

「唉，葉大師果然是個好人吶。」

「剛剛那個……是呂家大老爺的孫子吧？唉，好端端的，突然就中邪了，還怪唬人的。」

「是呀，看來是『三惡墳』里的那個惡鬼懼了葉大師的法力，想要臨死一搏，所以上了那娃兒的身，以為能用這法兒來阻止葉大師作法呢……」

眾人議論紛紛，總之無人相信呂平安的話。

假道士的儀式，也重新步入了正軌。

我知道，這事將就此沿著既定的軌道走下去，再不會另生事端了……

11

當晚，我坐在田埂頭，愣愣地望著天上的繁星，回想著下午整個事件的收尾。

在呂平安被帶走后，儀式很順利地進行了下去。假道士聲稱，惡鬼已經被鎮壓，不過若當官的還是不仁，那本地運勢不改，新的鬼還會被孕育。

眾人皆表示謹記大師教誨。于是乎，人們的怨氣都集中在了那代表朱縣長來找麻煩的劉局長身上。

在任家和呂家十多個手握槍支的家丁與數十名拿著各式農具的村民的圍堵下，劉局長一行人的武器全被下了。他一邊大聲指責眾人的行為是造反行為，一邊帶著手下灰溜溜地逃到了村口，想開車逃跑。可未料那車也已被人砸壞，于是只得徒步逃回縣城去。

儀式弄完了，那幫警察也被趕跑了，那些在王道士等人組織下從鎮上趕來「聲援」葉大師的居民們也逐漸散開，回鎮里去了。

任永安自有大事要辦，已經和他家與呂家的幾個核心成員帶著人去鎮上了。高坪村重歸寂靜。任、呂兩家與朱縣長的斗爭雖未結束，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波及不到我們這一小方天地了。

一切好像就那樣結束了。只是，我并不知曉，呂平安如今怎麼樣了。

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坐在了我的身邊。我轉頭看去，發現竟是那個姓葉的假道士。

「你就是那娃兒口中的『衍常』吧？」

假道士問道，語氣倒蠻自然，不似下午時那樣做作。

我點了點頭。

「我那時提醒你，只是不想讓你信這些事兒，日后好用先進的知識去做些什麼事情，倒也沒讓你去打探這事的真相。」假道士干笑了幾聲，「你倒好，和那娃兒一起把事情給查清了。」

我一愣，疑惑地望向他。過了數秒，我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那「師傅未出山」的說辭，那漏洞百出的「風水」之語，那「讀書人別信風水」的告誡，那「村里風水有人在亂」的提醒……

原來都是這假道士刻意為之。

「這世道亂得很。你們讀書人得選對了路，才能改變這世道。我知道今日之事不得不蒙騙很多人，但我不想蒙騙你們讀書人，所以才要跟你說那番話。」假道士解釋道。

「你？呵，你一個誆錢的家伙，心中會有改變這亂世的宏愿？」我有點不信這假道士的說辭。

「我誆錢？」假道士微微一笑，「你難不成覺得，我是為了錢，才跟著任永安來演這出戲的？」

聽假道士這麼一說，我確信了下午的猜想沒錯，假道士果然是跟著任永安來演戲的。只是，他說他不是為了錢……

「幾年前的時候，我被不知哪個司令的部隊拉了壯丁，被迫與妻女分別。」假道士講起了自己的經歷，「后來不知道和誰打了幾仗，我們的頭兒也跟著換了幾茬，咱終于被換到了一個厲害司令的手下。那司令兵馬強盛，在他的地盤內，倒是安穩了幾個月。」

「一旦安穩，誰都松懈了起來。于是我就找了個機會從部隊中逃了出來。我一路風塵，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回老家。

沒想到的是，到地兒后，我發現我那村子沒了，居然被人一把火給燒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