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時候，爺爺跟著云嶺的采藥隊上山，以往兩三天就會回來。

可是那次一直出去了半個月。

回來的時候狼狽不堪，身邊還跟著一只黑皮狗。

爺爺說下山的時候遇上了山體滑坡，下山的路都被堵死了。

幸好有這只黑狗帶路，不然他們一行人都得困死在山上。

1

那只黑狗皮毛烏黑如墨，應該是長時間沒有清洗了，渾身散發著陣陣惡臭。

腳步蹣跚，但是一雙眸子炯炯有神，閃爍著一絲靈動與警覺。

爺爺說要養下它。

這狗救了他們的命，很有靈性，養在前院看看家正好。

奶奶卻捂住鼻子，眉頭緊皺。

「這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狗，誰知道它什麼性子，萬一咬了人怎麼辦？

「這麼臭，要是帶著瘟疫，大伙都要遭殃。

「再說家里本來就人多，馬上桂芬還要生了，多條狗還要分點口糧。你馮志忠有這麼大能耐了，還想養狗？」

一番話把我爺爺懟得啞口無言。

雖然有點舍不得，爺爺還是把黑狗趕出了村子。

只是這黑狗出了村也不走，一直就在村外，一雙烏黑的眸子緊緊盯著村子的方向。

后面幾天爺爺又陸續來看過幾次，狗一直趴著，哪怕是下了雨，也不去找個地方躲著。

爺爺于心不忍，又把黑狗帶了回去。

黑狗很聽爺爺的話，爺爺喚它兩聲，它就立刻小跑了上來，跟在爺爺后面進了院子。

爺爺給黑狗洗了個澡，洗下來一大盆黑水，渾濁不堪，只是狗的身上仍然奇臭無比。

爺爺想換盆水給黑狗再洗一遍，被奶奶看見立刻叫停。

「你怎麼又把這只狗帶回來了，真是晦氣，家里有這麼多水讓你浪費嗎？」

村子附近沒有河也沒有井，打水一直都不是件簡單的事，往往都要走幾里路去挑水，來回好幾次。

見爺爺這樣給狗洗澡，奶奶不由惱怒。這次爺爺卻強硬了起來。

「也不是你去挑水，我要用水還用不得了，今天這狗我是養定了。」

這話把我奶奶氣得半死，但是爺爺就是個倔脾氣，吃軟不吃硬，奶奶思考了一下也就同意了下來。

2

當天晚上總能聽到點窸窸窣窣的聲音，大家睡得沉了點也沒人注意，只是一早就有人來敲門。

「老馮家你們家昨天有什麼異常嗎？」

爺爺滿臉疑惑地看著來人，對方叫作張有平，是采藥隊的領頭，平時也算熟絡。

爺爺搖了搖頭，這才剛起來就有人敲門，誰知道發生了什麼。

「村里頭好幾戶人家的雞丟了，可能有賊，村里讓挨家挨戶通知。」

這年代有賊也不稀奇，本就物資匱乏，但村里人大多熟識，有賊也基本都是外來的人。

聯想到昨天晚上聽見的窸窸窣窣的聲音，爺爺也不由來了精神。

「還真有這種不怕死的，讓我見著看我不一筢子砸死他。」

張有平走后爺爺起來在院子里轉了幾圈，家里養的雞鴨都還在，那只黑狗也趴在角落里似乎還在睡覺。

只是接下來幾天村子里的雞仍然連著被偷，還有人在別的地方發現吃剩下的雞屁股，慢慢村里人也發現了，偷雞的可能不是人。

哪有人生吃雞的。

張有平又來敲門，只是這一次臉色不是很好。

他看了我爺爺一眼，語氣生冷，問黑狗在嗎。

我爺爺一臉疑惑，黑狗在院子里躺得好好的，突然問黑狗做什麼。

張有平冷笑一聲，自從黑狗來了村子，村子就開始不安生，被偷了這麼多雞。

還是被畜生偷的。

爺爺也反應了過來，敢情是覺得這些雞都是黑狗吃的。

爺爺的脾氣是出了名地倔，見別人這麼說，火氣也上來了。

「你有證據嗎就說是黑狗吃的。」

張有平啐了一口，陰惻惻地說道：「這麼多天就你老馮家的雞沒被偷過，你不覺得奇怪嗎？」

「憑什麼就你家的雞不被偷？」

「那是因為我家有黑狗。」爺爺反駁了一句。

「那你家這幾天夜里可曾有過什麼動靜？」張有平繼續問道。

雖然可以理解為有黑狗那偷雞的畜生就不敢進來，但是這幾天夜里都風平浪靜，這明顯也有點奇怪，狗就不叫嗎？

這麼多家的雞被偷，這狗就這麼遲鈍，一點反應都沒有？

3

爺爺明顯也遲疑了一下，他回頭看了一眼黑狗，黑狗豎著耳朵，似乎也在看著門口的兩人。

一雙漆黑的眸子就緊緊盯著他們。

爺爺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慌。

只是他仍是不信這是黑狗干的。

「張有平家的，你別忘了，是誰帶的我們下山，你這條命是誰給的。」

張有平卻是嗤笑一聲：「我們采藥隊那麼多人，下山找路也只是時間問題，真以為一只畜生就能救得了我們了？這種黑狗一看就不吉利，按我的想法趁早殺了。」

「放你娘的狗屁。」爺爺沒忍住罵了一句。

「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次只是我一個人來，下次就指不定有幾個人來了。

」見我爺爺不肯松口，張有平放下一句狠話這才離開。

爺爺來到黑狗旁，看著黑狗喃喃說道：「真的是你干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