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布攤老太給我裁了衣，到回到村里，我媽將我鎖在屋里頭，我都沒找到去城里的機會。

我跑不掉了。

我在屋里頭坐著，等到月亮高高掛起，等來一碗涼透的剩飯。

又過了四天，窗外響起汪汪的叫聲。

門從外頭被撞開了。

再娣眼睛哭得通紅，她身邊站著一個穿著鮮亮衣裳，臉上干干凈凈、白里透紅的小子，是她哥王耀祖。

「二丫！我也被選中當玉女了……嗚嗚……」

我看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從兜里翻出那些錢還給她。

「我沒能跑掉，你跑吧……」

王耀祖不耐煩看我們小丫頭哭哭啼啼，強行把我們拉開了。

「行了，這不是有我嗎？」

「你會幫我們？」

我和再娣對視，眼里俱是驚喜。

「不然我跟著她來干什麼，我和你們這些沒上過學的丫頭片子不一樣，我在鎮上念完初中了，有的是辦法幫你們！」

再娣破涕為笑。

「對，我哥厲害著呢，我哥還說會幫我們介紹工作，二丫，我們可以不當玉女了！」

5

王耀祖帶我們從小路離開了村子，村口老槐樹下停著一輛電動車，王耀祖騎上繞著我們開了兩圈，比驢車快多了。

我語帶憧憬。

「這不是鎮上才有的車嗎？好快啊，我們三個小時就能到鎮上吧？」

王耀祖嗤笑一聲。

「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這個車載著你們，一個小時就能到。」

王耀祖停好電動車，嘴上掛上淫邪的笑，這種笑容我很熟悉，經常出現在一些人高馬大的村民身上。

「不過嘛，我也不能白白幫你們，你們跑了我也是要擔責的，我爸要是知道我把玉女放跑，非得餓我兩頓不可。

」

我和再娣雙雙沉默，餓飯對我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飯。再娣比我好些，沒餓過飯，但大魚大肉向來輪不到她吃。

一陣風吹過，我冷得打了個激靈，朝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了老槐樹。

王耀祖卻急不可耐地脫了他暖和又漂亮的棉衣，隨手扔在樹邊，按住了還沒他肩頭高的我，他一邊按，一邊招呼再娣。

「還杵在那里做什麼？你和二丫也算水靈，只要把爺伺候得高興了，帶你們出村，給你們兩個土包子安排工作，通通包在爺身上！」

再娣表情痛苦，內心不斷掙扎，王耀祖又罵了她一句，她這才磨磨蹭蹭的，扶上了王耀祖的腰。

整天上山砍柴，燒火做飯，再娣身子骨也算壯實，和大她三歲的王耀祖站一起，個子竟也不比他矮。

王耀祖扭了扭脖子，粗暴地扯爛了我身上的麻衣，露出潔白的胸脯。

王耀祖眼睛一亮，舔了舔嘴唇。

「馬二丫，你手腳這麼糙，還又瘦又小的，我當你是個麻稈呢，沒想到……」

6

我的腦子一片亂麻，三年前的記憶涌上心頭。

我姐姐去做玉女的前一晚，她哭著跑回院里，褲子還滴答滴答地流著血。

我從灶下摸了個白薯給她，我姐抱著白薯哭，說她完了。

再后來，就是我爸媽看到院里的血，破口大罵什麼沒臉皮的下賤胚子，失了最珍貴的玉女血。

然后我就再也沒見過姐姐，爸媽只是云淡風輕地提到她去侍奉神靈，享福去了。

而今我細細串起來，才驚覺這樣的把戲，王耀祖可能不只玩過一次，他是村長的兒子，又讀過書，在村里頭的女孩眼里，是有大本事大造化的。

于是他輕飄飄地許了個諾，就引得走投無路的玉女飛蛾撲火。

我垂下眼，哆哆嗦嗦的。

「耀祖哥，我去洗把臉吧，我臉上不干凈，怕你覺得臟了。」

王耀祖有些不耐煩，但他瞧見我的臉又瘦又黃，還沾了灰，臟兮兮的，和雪白的胸脯一比，實在刺眼。

「去吧去吧，確實有點倒胃口……慢著，你這丫頭不老實，我跟你們一塊去。」

村子依山傍水，附近有條小溪，王耀祖將我們帶到小溪邊，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洗吧，別耍花樣，我念過書，不是你這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丫頭可以騙到的。」

我跪坐在小溪邊，捧起清水澆到臉上，見我真的在洗臉，王耀祖表情放松了些。

「好了嗎？」

我洗了太久，王耀祖又開始不耐煩了。

「好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手里緊緊抓著一把沙，沙塵揚起，直逼王耀祖的眼睛。

7

「啊——」

王耀祖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一邊揉眼，一邊罵罵咧咧。

「賤丫頭，讓你伺候爺是你的福氣！等草人祭結束，老子一定狠狠地……」

話音未落，王耀祖突然倒向河邊，我急急避開，再娣收回手，臉色一片慘白。

王耀祖水性好，還在不斷撲騰，只是他眼里被河沙所迷，一時也淘不到岸邊來。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搬起河邊的大石頭，一下一下往他腦袋上砸，直砸得王耀祖頭破血流，沉入河底，再無聲息。

我和再娣對視一眼，有茫然，有震驚，有委屈，但更多的是興奮。

是的，興奮。看到平時耀武揚威像個驕傲的大公雞一樣招搖的王耀祖，現在像一條死魚一樣靜靜躺在小溪里，我們心里都有說不出的暢快。

于是我便笑起來。

「這河都染紅了，不好看，一條河怎麼能用紅色呢？那是神仙才能用的顏色，把他撈出來，別叫神仙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