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發話了，我媽只得悻悻躲到他后邊去，低眉順眼當個聽話的小媳婦。

劉老三咂吧一下嘴，目光貪婪。

「鄉里鄉親的，都一家人，瞞啥瞞嘛，俺家只俺一個漢子頂天立地，有了好事還能忘了你家不成？」

我爸眉頭皺得更緊了，劉老三一個閑漢，睡了三個小寡婦，死的死逃的逃，逃了那個被其他好漢子瞧見打斷腿送了回來，劉老三自告奮勇照顧人家，三天就歸西了。

「喲，劉老三，別說生個帶把的，連個賠錢貨都生不出，還說自己有好事呢。」

我媽耐不住，從我爹后頭冒出個腦袋，指著他罵。

「嘿你這個長舌婦懂什麼，咋的，你想跟老子生？」

「劉老三！別惦記俺媳婦！」

我和再娣對視一眼，都覺得他們罵戰有意思，該埋在一起。

我正在構思他們的死法，主屋傳來一陣咳嗽聲，是村長出來了。

這白胡子小老頭眼里閃著精光，本已經廝打在一起的劉老三和我爸瞬間分開了，齊齊看向他。

村長摸著胡子，滿意地點頭。

「準備草人吧，別誤了時辰。」

已經有一個草人做好了，還有一個沒做的，就是我。

于是眾人齊齊看向我。

11

我身上穿著松松垮垮的紅衣裳，說是衣裳，也就一匹紅布簡單縫了兩針，能勉強把人包住，畢竟這衣裳一會兒還要撕開，做綁草人的布條呢。

我爸推搡著我，一路推進村長家的雜貨間，里頭有一股散不掉的血腥味，還有一個草人，也靜靜地躺在那里。

我爸聽見屋外吱呀一聲，以為是村長來了，于是讓開了道路。

卻不料進來的，是手持柴刀的再娣，她的長發已經割了個干凈，全埋在我們的金童草人里頭了。

我爸「咦」了一聲，面露不解。

「耀祖，不是你爹親自操刀嗎？」

「福貴叔叔，我爹老了，這種事本來就要慢慢交給我，你看見我妹沒？也是我做的，一回生，二回熟，我手已經不生了。」

我爹撓撓頭，笑得一臉憨厚。

「成唄，不過耀祖，你真是年少有為哇，長大了肯定有出息，要是我們進寶也能這麼有出息就好了……」

再娣笑著，一步步向我靠近，依舊學著王耀祖粗聲粗氣說話：

「進寶剛才還在外頭喊要綁布條玩呢，叔，你過來幫我按著點，二丫有些不老實……」

我爹不疑有他，朝我湊了過來。

12

「啊——」

我鉚足了勁，用盡聲氣喊了一聲，又甩了甩柴刀上黏稠的血。

再娣松開按著我爸的手，一腳將他踢到金童草人旁邊。

我手起刀落，砍斷了新金童的手腳，又劃開肚皮，這圓滾滾的金童肚皮里頭，原來也沒有什麼稀奇的金銀財寶。

那為何弟弟就是金疙瘩，我就是賠錢貨呢？

我想不明白，或許還要剖開弟弟來看看，他三歲多了，胖得像個大頭娃娃，整天說的不是吃，就是二丫死。

我遞過去一個眼神，手上卻不停，這柴刀我用得順手極了，我爸都沒來得及叫出一聲，就舒舒服服地死了，他應該對我很滿意才對。

再娣心領神會，提氣往外頭喊。

「福貴叔叔！今天是草人祭你還拉肚子？好臭好臭！別在這拉！你拉褲子了？這麼嚴重？熏到玉女怎麼辦？你說讓我抱著進寶綁？好好好，我出去抱！」

再娣推開門縫，里頭的氣味頓時熏退了一撥人，我索性也閉了嘴，不再學拉屎放屁的聲音。

再娣沒有騙他們，我爹真的拉了，沒想到他這麼沒用，我明明只是砍了他一下而已。

村長媳婦捏著鼻子，心疼地看著兒子。

「我兒啊！攬這事真是辛苦你了，福貴家的，快把進寶抱給耀祖，別誤了吉時。」

「哦哦好，耀祖，你抱穩點啊。」

我媽看著進寶被抱走，眼里止不住地擔憂，偏偏她是女人，沒有裹草人的權力，只能眼巴巴看著兒子被抱走。

再娣抱著一直拍手說好玩的進寶，就要再次打開雜物間的門，就在此時，村長咳了一聲。

「耀祖，你年紀還是輕了，時間不多了，讓爹幫你吧。」

13

「嘁，誤不了，爹你就瞧好吧！」

雜物間的門打開又合上，只進來了再娣和進寶。

進寶看見我就要喊，再娣眼疾手快捏住了他的嘴巴。

我拿著柴刀，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學著進寶的聲音喊。

「二丫，死！紅條！玩！爸！臭！」

照顧了進寶三年，他的語言習慣我了如指掌，他聲音也奶乎乎的，我不用費多少勁就能學，像我爸就學不來，只能靠再娣去圓。

被捏了嘴發不出聲的進寶不斷撲騰，但再娣死死錮著他，張牙舞爪的小霸王第一次吃癟，或許也是最后一次。

我單手接過進寶，死死掐在他脖子上。撲騰了幾下，進寶就沒了聲息。

我有些納悶，進寶之前騎在我脖子上掐我時，明明可有勁了，掐得我脖子上青一塊紫一塊，我媽看到了也不在意，只說進寶厲害。

他長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怎麼這時候又不厲害了？怪沒勁的。

但該干的活還是得干，我和再娣合作，拼接了一個新的金童草人，這個草人和王耀祖不同，我爸和進寶都出了一部分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