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寶的腦袋沒什麼用，我仔仔細細擦干凈了，塞回他漂亮的身體里頭，還貼心地鋪了多余的稻草。

村長在外頭催促，再娣便拖著兩個草人出去了，我抱著進寶靜靜坐著，等我媽進來。

14

村民吹吹打打的聲音逐漸遠去，雜物間的門再次被人打開，我媽罵罵咧咧地進來了。

「馬福貴你夜里肯定又起來偷吃了，這屋里頭這麼丑不是熏死我家進寶了，進寶來，媽媽抱——啊！馬二丫你還活著！」

我媽表情驚恐，我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一手擦了擦臉上的血，一手把進寶丟了過去。

我媽下意識接住，等她看到懷里的進寶時，她嚇得大叫一聲，跌坐到地上，進寶的頭咕嚕嚕滾到門外去了。

我歪了歪腦袋，眼里滿是不解。

「媽，你怎麼了？你不是最喜歡進寶嗎？你怎麼能把進寶丟掉呢？」

我媽哪里還顧得上什麼進寶，她挪著屁股連連后退，抵到了門邊。

「滾開！滾開！你這個瘋子！來人啊！來人啊！馬二丫殺人啦！」

我笑容愈發燦爛，提著柴刀靠近她。

「媽，你說什麼呢，大家都去祠堂參加草人祭了，哪里有人管你呢？」

「媽，你是女的，做不成金童草人，不能獻給神仙，正好進寶也沒用了，你下去陪陪他吧，你不是最喜歡他了嗎？」

送走我媽并沒花多大力氣，她甚至都不會反抗，不過這村里頭的女人，又有幾個會反抗呢？

我撿起進寶的頭，塞進她懷里，提著柴刀往祠堂跑去。

15

祠堂里煙霧繚繞，我扒在門縫上看，村長正帶著村民恭恭敬敬地上香。

平日里驕傲又神氣的村民，全都老老實實跟著村長，三拜九叩，表情虔誠。

就連平日里最不著調的劉老三，也收起了吊兒郎當的表情，恭恭敬敬地拜神仙。

村長摸著胡須，沉聲道：

「今日獻上玉女兩名，做成草人，獻給神仙，愿順天意，遂人愿，保我村昌盛，青山村村長王大富攜村民敬上！」

村長話音剛落，祠堂的銅鈴就搖晃起來，發出鐺鐺的聲響。

聽見鈴響，村長松了口氣，露出笑容，招呼村民們吃神仙享用后的貢品，大伙還沒吃兩口，卻聽見這銅鈴鐺鐺鐺響個不停，像極了催命符。

于是他便慌了，噌地一下站著，村民們面面相覷，表情驚惶。

「快！快解開草人！神仙發怒了！」

在他的指揮下，有幾個村民從地上爬起，手忙腳亂地去解紅布條。

隨著布條一層層解開，又厚又長的斷發覆住了草人面容，村長媳婦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擠開村民，顫顫巍巍地撥開斷發。

是張耀祖的頭顱，在小溪里泡得發紫，又用紅布條裹了好些個時辰，散發著腐臭味。

村長媳婦尖叫一聲，她看向移到門口的再娣，眼里是刻骨的恨意！

「啊——你是再娣那個賤丫頭，你殺了我的寶貝兒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16

再娣抿嘴一笑，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

村長媳婦身材肥碩，瞧著很是唬人，撲將過來卻連她衣角都碰不著。

村長瞇了瞇眼，大喝一聲。

「獻上去的并非玉女！神靈發怒了！把這個作亂的孽障抓起來，做成玉女給神仙賠罪！」

村民眼睜睜看著再娣拎著柴刀三下兩下將村長媳婦砍倒在地，跟砍瓜菜似的，一時都沒有動作。

上任幾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指揮村民沒有立即得到響應，村長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

「這是村子的罪人！你們還愣著干什麼？神仙怪罪下來, 村子的一切都得完！以后神仙不收玉女了, 誰給你們錢，給你們糧，給你們買婆娘生兒子？」

眼見村長暴怒, 村民這才被點醒了一般，從四面八方向祠堂門口聚集，要包抄再娣。

人多勢眾, 這些在村里威風慣了的漢子, 膽子又壯了起來。

「再娣, 你一個賠錢小丫頭還想反了天不成？」

「還不乖乖放下柴刀謝罪，都是鄉里鄉親的，大家都是你的叔叔伯伯，誰也不想給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打壞了。」

再娣握緊了柴刀, 笑著往祠堂啐了一口唾沫。

「通通都是放狗屁！你們平日里欺負人的事難道做得少了？無非是怕我拿著刀！」

「嘿你這小丫頭片子……」

劉老三擼起袖子闖到前頭來，揚起拳頭要打, 再娣哪里怕他, 柴刀朝他那處一揮, 劉老三慘叫一聲, 捂住了襠。

他平時沒少嘲笑村里姑娘媳婦褲子時不時染血, 現在他自己也染了，真好。

再娣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陰暗的祠堂, 暖洋洋的日光灑在她身上。

17

我點燃柴火往祠堂里丟，又點燃了附近的稻草垛子, 和再娣一起栓住了門。

村民想撞開門，卻也沒什麼力氣，他們吸了神仙草香, 吃了神仙草做的貢品，現在一個個都像軟腳蝦似的，哪有力氣撞門。

我和再娣靜靜看著火光沖天, 聽著祠堂里村民鬼哭狼號。

神仙草沒叫他們夢見好事，大抵是惡人只會夢見惡事，每個人都在喊著我們熟悉或不熟悉的女性名字, 哭著喊著求她們放過自己。

沒有一點所謂的男子氣概, 他們再也不能在村子里耀武揚威了。

村長叫得最凄慘，他那麼老了, 聲音還能蓋住其他村民，我和再娣從他口中, 拼湊出草人祭的真相。

原來城里頭一個富商，從什麼東南亞學到了這個法子，選中了我們村子, 給了村長很多錢，要村長每年上貢兩個女童。

村長自然歡天喜地地答應了，我們村子的女童并不值錢, 他還可以從里邊賺差價。

他以為他會富貴到老, 沒想到自己現在也做了女童。

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祠堂也被燒成了灰。

村里剩下的姑娘媳婦都沒有來看，心有靈犀地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再娣，現在應該叫昭明了。

我和昭明收拾好家當, 坐上了去城里的車，聽說富商家在招保姆，我們打算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