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羊在瘋狂的村民中尖叫，我看到這些人剝下了它的皮，那羊皮被剝下來一根羊毛都沒有。

那分明就是我奶奶的皮。

我看著奶奶的眼睛流出一道道血淚，填滿了她那溝壑縱橫的臉。

村民剖開了巨羊的肚子，白花花的腸子落了一地，熱氣一蒸，整個院子都是厚重的血腥氣。

這時，我轉頭看見蓮臺上的怪胎笑了，它前面的四個瞳孔死死地盯著被開膛破肚的巨羊奶奶。

我滿腦子里除了「他們瘋了」以外，想不到任何東西。

他們割下了巨羊的頭顱供奉給了怪胎。

怪胎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一下，奶奶那滿是泥污的白發混雜著鮮血被它一口吃下。

接著就是「嘎巴嘎巴」咀嚼骨頭的聲音。

全村人見怪胎吃得香甜，全都開心地笑了，那一個個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恍然有種溫馨的錯覺。

「誒？這羊肉咋辦哩？」

村長咂巴了一下嘴，目露貪婪地問道。

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咋辦哩？」

9

村長乖覺：「老哥，恁家有菩薩，咱們聽你的。」

就這麼一句話，全村人都吃上了巨羊肉。

那是我奶的肉，他們分食了我奶！

我眼睜睜地看著奶奶松弛的皮膚被分割，骨頭被鋸斷，白花花的骨髓在肉湯里鋪開。

那常年干農活滿是疤痕的手被劈斷，腳上還有沒愈合的傷痕。

而這些他們統統看不到，他們滿眼神圣地看著他們碗里的巨羊肉，嘰里咕嚕吃得香甜。

不知是誰，遞給了我一碗湯，我看著碗里飄著被切碎的腸子和肝臟，登時開始干嘔。

我爹見我不吃，立眼一瞪：

「享不了福的賤骨頭，長生你都不要！」

「滾去和你哥收拾碗去，兩個短命鬼！」

我如聞大赦，立馬跑去柴房找我哥了。

我剛要說話，只聽一片嘈雜之中傳來了兩個孩童的笑聲。

那笑聲不大，可有一種穿破一切送到耳朵里的力量。

只是這笑聲太過邪惡，我立馬反應過來，是佛堂那個怪胎的笑。

院子里的村民立刻炸了，不知誰說了一聲：

「噫，雙面菩薩雙口同開哩。」

透過破爛的窗戶紙，我看到院子里的人群烏泱泱跪倒一片，扭動著身子朝佛堂方向原地扭曲爬行。

像一地蠕動著的惡心蟲子，密密麻麻，看完頭皮一緊。

那個怪胎似乎很是滿意，那個笑聲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滿院子線香混合著血腥味久久散不開，村民還在原地爬行，一直到深夜都不散。

后半夜的時候，我本想倚著柴堆打個盹，我哥突然拍了我的肩膀。

他拿起鏟炭的鐵鏟：

「走，跟上俺。」

10

我一路跟我哥來到了后山胡道士的破觀。

我：「哥，咱來這干啥？」

我哥朝我神秘一笑，臉上閃過一絲興奮：

「咱趁那老道在家里發瘋，把他觀給他砸了唄。」

說完不待我阻攔，他一鏟就把道觀的破木門鏟得稀爛。

詭異的是在他​​‌​‌‍‌‍‍​‍‌‌‍​‌‌​‍‌‌​‍‌‌‌‍​‍‍‍‍‌​‌​‌‍​‍‌‍‍​‌‍‍‍‍​‌‌‍‌​‍​‌‌‍‍‍​‌‍‍​‌‍‌‌​‍‍‌​‌‍‍‌​‌‌‍‍‍​‌‌‍‍‍​‍‌‌‌‍​‌‌‌‍‍​‍‍‍‌‌​‍‌‌‌‌​‍‍‍‍‌​‍‍‍‌‌​‌‌‍‍‍​‍‍‍‍‌​‍‍‍‍‍​‍‍‌‌‌​‍‍‍‍‌​‌‌‍‍‍​‍‌‌‌‍​‍‌‍‌​‌‌‌‌​‌‍​‍​‌‍‌​‍‍‍​‍‍‍​‍‍​‍‌‌‌‍​‌‍‍​‍‌‌‍​‌‌​‍‌‌​‍‌‌‌‍​‌‌‍‍‍​‍‌‍‌​‍‌‍​‌‍‍​‍‍‍‍‍​‌​‌‍‍‌​‌‌‌‌‍​‍‍‍​‍​‍‌​‍‌‍​‌‌‍‍‍​‌‌‍‍‍​​‌​‌‍下鏟之后，我竟然在轟然之聲中聽到了一聲嚶嚀。

我看向我哥，我哥似乎沒聽到，大步流星往里屋去。

道觀里星星點點的有幾盞供在案上的海燈，主殿供著三清像，像前有一排挨挨擠擠的排位。

我哥看了一眼那些排位，指著其中一個，啐了一口：

「這老禍害還真是個妖道，這不王嬸剛死那小娃娃的名嗎。」

「他還真養小鬼哩。」

說罷，他就要拿海燈點排位，還沒等他動手就聽到從后院傳來了幾聲聲響。

我怕有人在，趕緊貓到后門透過窗戶紙往院里看，只見后院的廊下竟然有幾個被綁著的人。

我趕緊招呼我哥跟我過去，我們一走近，那幾個人影以為我們是胡道士，在廊下瑟瑟發抖。

我哥拿著海燈上前一照才發現，這是幾個女孩子。

女孩們見我們是生面孔很是驚訝，隨即又咿咿呀呀地叫著。

她們嘴被破布塞住了，我趕緊扯下一個，示意她小聲說。

「我們是被拐來的女孩子，救救我們……」

她還沒說完，其中一個女孩好像很急，一直對著我怪叫。

我只好先把她嘴上的破布拿下來。

「哥，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城里的二丫！」

女孩聲音興奮，眼睛里全是光，她看我一頭霧水，急忙擺了一下頭，露出了劉海下的胎記。

是了，城里的二丫表妹，從生下來額頭上就有塊胎記。

11

我和哥哥趕忙給她們松了綁。

我們不知道胡道士啥時候回，所幸這破觀到處都破爛，我挑了一處矮墻幫女孩們逃了出去。

我哥不解氣，又翻回去把他觀給燒了。

女孩們強撐著勉強跑到山林里，她們被捆綁的時間太長，又沒吃什麼東西，自然體力不支。

「哥，你們村在吃什麼？怎麼傳過來一陣陣香味？」

「對，從觀里就聞見了。」

其中一個女孩咽了一下口水，我猜是我和我哥身上沾上的巨羊肉的氣味。

這時我哥從懷里掏出了一些餅子，掰了掰，給眼前的女孩們吃了。

我：「哥，你哪來的餅？」

我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俺本想帶著你燒了那狗日的觀，就上城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