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戲子連打幾個寒戰，我都能聽出來他們唱跑調了。

好在他們應該看不見臺下的盛況，不然早嚇跑了，還唱個屁的。

我雖然是個道士，但這種組團家族式大型鬧鬼現場真不多見吶。

我說這戶人家是對投胎有什麼忌諱嗎，人死了之后都在祠堂周圍游蕩著，就準備年年聽戲？

那和尚明顯也感受到了周圍的變化，端坐起身子，再也沒有了半分慵懶的感覺。

臺上的戲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和尚，看到我點頭后，才慢慢正常起來，戲腔平穩，嗓音清亮。

「這些鬼，好像還挺開心。」阿珠對著椅子方向努努嘴。

「是，一個個聽得搖頭晃腦的，上輩子都是留聲機嗎？」

「看樣子都挺老實，應該不會搗亂。」

「不好說，今天這事怎麼看怎麼透著詭異，正常人家哪里能有這麼多的鬼。」

我對戲不太懂。

只能看出來臺上的角兒是青衣，不得不說，這戲子唱得是真不錯。

這一聲聲戲腔，還真聽不出來是個男的。

「盼我的郎，盡早還鄉，一山一水草草收場......」

我本來對戲就不太懂，戲子唱的又不是名曲，只能依稀聽出來幾句戲詞。

但那聲音是真好聽。

「盼我的郎，掛肚牽腸，奈何橋上抹勻紅妝......」

「盼我的郎，身落萬丈，一同屠戮世間荒涼......」

「盼我的郎，大殺四方，從此不見東方再亮......」

這戲詞......特娘的聽著怎麼不太對勁呢？

剛開始還是恩恩愛愛的一段凄美愛情故事，越唱到后面越瘆人？

坐在臺下聽戲的一眾鬼魂表情也起了變化，從開心到迷茫，再到現在的猙獰。

好像這戲聲讓他們想起了不好的往事。

不能再唱了，會出亂子。

「別唱了，換個曲兒。」

4

臺上的青衣仿佛沒有聽見我的話。

還在咿咿呀呀唱著戲詞，而且調門越來越高，像杜鵑泣血。

再仔細一聽，這哪里是一個男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分明就是個女人。

我和和尚同時起身，兩三步躍上戲臺。

臺下的鬼魂發現鬼戲被打斷，一個個勃然大怒，張開血盆大口，就要把能看見的所有人生吞活剝。

「那青衣交給我，你去臺下。」

只來得及和瞎和尚交代一句，阿珠的手掌已經拍到了青衣身上。

「砰。」

一團黑霧被拍了出來，青衣連吐兩大口黑血，捂著脖子，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黑霧凝結，化成一個清冷的女人。

「多管閑事！」

壞了，這女鬼口吐人言，邏輯清晰，肯定是修為不低的厲鬼，不知道阿珠搞不搞得定。

八條紅綢飛舞，想要把厲鬼捆在當場。

那女鬼冷哼一聲，把阿珠震退數米，兩人打得有來有回，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臺下的瞎和尚已經脫去上衣，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

單掌拍到地上，法力凝結，一道佛門卍字標記瞬間凝結，散發著金光，刺得一眾鬼魂睜不開眼睛。

大和尚還想拍散了他們，被我出聲攔下。

「大哥，你別都給拍死了，好歹是客戶的祖先，你都給滅了，不好交代呀。」

和尚停手，緊接著一聲怒喝，仿佛金剛下凡，臺下鬼魂像一個個泡沫破碎，化成陰風，消散在原地。

「你這......」

大哥，我他媽是那個意思嗎？不讓你拍死，你一聲怒吼給震死是吧？

鬼魂被滅殺后，女鬼厲嘯一聲，全身黑霧涌動，脫開阿珠的糾纏直奔瞎和尚。

「來得好！」

和尚不怒反喜，一聲聲梵音如洪鐘大呂，雙掌裹挾著金光打得女鬼連連后退。

女鬼發了狠，硬吃了和尚一拳，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借著拳勁，身形后退，消失在夜色之中。

「追嗎？」阿珠問我。

我搖了搖頭，一般厲鬼害人，都是有原因的。

憑借我多年和邪祟打交道的經驗，它們也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至少給人家一個說話的機會不是，像瞎和尚那樣直接滅殺的性子，我是不喜歡的。

和尚自然想追，但他肩膀的傷口處，長出來一綹頭發。

頭發迎風見長，瞬間就勒上了他的脖子，然后是手臂腳踝，把和尚困在了原地。

「幫幫他。」

紅綢切碎了長發，和尚也是生猛，一把抓下肩膀上的血肉，把里面的陰氣用佛法度干凈。

「你這和尚還挺......臥槽！」

和尚抓著阿珠的紅綢，單臂發力，把阿珠拉了過去，一把鉗住她的脖子。

5

「殺紅眼了是吧？」

我飛起一腳，直踢和尚襠部，他也沒想到我下手，啊不，下腳這麼陰損。

雙膝夾緊，左手手刀砍向我的脖頸。

「當。」

脖子不疼，癢癢的，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和尚大驚失色，連甩幾下發麻發脹的手臂。

借著這個機會，阿珠身后浮現四條狐貍尾巴，像四條手臂，齊齊轟擊在和尚腹部。

和尚吃痛，放開了阿珠。

「你這禿驢有毛病是吧，發起狠來自己人都打？」

「誰和你自己人？」

「你妹的，給你臉了？眼睛上蒙塊破布你在這 Cosplay 盲僧呢？」

狍子看這邊停手了，歡樂地跑到我身后。

「方尋，盲僧是誰？」

「是你爹？」

「爹？我一個野生的狍子哪里有爹？」

「那就是你野爹。」

沒有繼續和狍子扯皮，我在想怎麼處理這瞎和尚。

阿珠，小狐貍，狍子哥，加上我，四打一肯定能虐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