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廟的牌匾已經被摘下，滿是裂痕的二郎真君神像倒在廟外野草地里。

村長正指揮著幾個壯小伙，把一個奇怪的雕像運進廟中。

那神像一襲黑袍，兜帽遮住了面部看不清容貌，從身段上看似乎是個女性。

我沖上去一把拽住了村長的衣領：

「你們在干什麼？怎麼敢這樣對二郎真君？」

村長「啪」地一下打開我的手，冷笑一聲：

「什麼年代了？還信二郎神呢，佛母托夢要蓋一座神廟，大家一致同意，把這沒用的鳥神改了，正好給佛母當道場。」

佛母？我一愣，已經看到新的牌匾掛了上去。

【大黑佛母壇】。

我愣神之際，母親緊張地沖過來，拽著我就往人群里拖。

「娃兒莫要胡搞，趕緊跟我回家……」

一邊拽著，她還一邊沖滿村的人不住賠笑，腰快彎到了地上。

我倔強地甩開她的手，指著佛母壇大喊：

「師父才剛死，你們就要拆了他的廟？更別說這什麼大黑佛母，搞不好是個邪……」

「啪！」

我話沒說完，母親的一個巴掌狠狠甩在我的臉上：「回家！」

村民們笑嘻嘻地看著戲，間或假惺惺地勸上一句。

我強忍委屈，頭也不回地往家走。

13

母親關上家門，心疼地看著我臉上的掌印，湊過來要和我說話。

我面無表情地推開她，自顧自地收拾著東西。

看我背著包，母親連忙問我要去哪兒。

「我是師父的繼任者，我是守村人，」我冷冷地說，「我去砸了那座佛母壇！」

母親急得直掉淚：「去不得啊……那佛母是……是邪神！」

我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知道？那你還……」

母親嘆了口氣。

「佛母夜夜托夢，威逼利誘，大家都入了教。剛才我要不演戲攔著，他們能當場燒了你！」

她偷偷看了眼里屋，那是她供奉大黑佛母牌位的地方。

「我一開始也不愿意，但村里有人因為不敬佛母，先后病死了好幾家的孩子……我怕你出事，也只好供奉她。」

聽著母親的話，看著窗外熱鬧的大家伙，我心里涌起濃濃的不安，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媽，你聽我的，去縣里二舅家住幾天，這村子不能再待了。」

「那你呢？」母親擔憂地看著我，「一起走吧，千萬不要逞能。」

「我是守村人。」

14

目送母親遠去，我回頭看向二郎廟……不，現在叫佛母壇的方向，心中有些迷茫。

妖魔鬼怪，大不了拼死一搏，可朝夕相處的村民們，我又能拿他們怎麼辦？

被村民拋棄的守村人，還要守護這個村子嗎？

我正想著，眉心的豎眼突然閃現，莫名地一疼。

我下意識伸手去揉，豎眼已經又融入皮肉之下了。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我猛然醒悟。

我不只是守村人，還是二郎真君麾下草頭神！

背信棄義的村民可以不管，但為禍人間的妖鬼，必須誅殺！

我睜開天眼，看著佛母壇的濃郁陰氣，遠遠超過了之前的楚人美。

我大概需要一些助力。

15

我向土地廟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運起天眼。

順著天眼看到的白煙，我再次回到了陰土。

這里白煙繚繞，似乎比剛才來時還濃郁了數倍。

我穿過這片香火，對著神龕點香下拜。

「清源妙道二郎真君麾下草頭神李二郎，請本地福德正神助一臂之力！」

連拜三次，神龕卻毫無動靜。

我心中疑惑，身為真君麾下，土地公怎麼也得給三分面子，不至于毫無反應吧？

我抬頭看去，卻赫然看到兩座塑像詭異地動了起來。

土地奶奶臉上的慈祥全然不見，她伸出泥塑的雙手，一邊抖落著灰土，一邊按在土地爺爺的頭上。

「咯咯」聲響，土地爺爺的腦袋居然被一點點扭了下來！

不好！我連忙化出鋼叉，一叉捅向泥塑。

那塑像寸寸碎裂，泥殼下居然還有一個木雕小像，分明是大黑佛母的模樣。

李代桃僵，這局居然幾年前就布下了！

剎那間，白煙轟然散去，神龕坍塌成一地瓦礫。

空蕩蕩的陰土里突然傳來嘈雜之聲，四處似乎都有隱約的人影出現，一下子「熱鬧」起來。

放眼望去，無數鬼影排成參差不齊的隊列，穿行不休。

百鬼夜行！

16

我心里咯噔一下，順著「人流」走上一段，遠遠看到一座熱鬧的村莊。

村口一座小廟，上書「大黑佛母壇」幾個大字，正是我的村子。

可這里明明是陰土啊！

大黑佛母借神壇的力量，把整個村子都拉進來了。

此時村中鬼影重重，有那吊死鬼自掛樹枝，有那無頭鬼逐球奔走，有女鬼哀泣不休，有餓鬼口嚼血肉……

而滿村活人反而不見了蹤影。

我走進村子，渾身法力涌動，藤甲完全顯化，手中鋼叉揮舞。

但群鬼沒有一絲懼怕，反而目光炯炯地盯著我。

村中土路，本是村民通行的要道，此時擺著幾個攤位，圍著一群鬼影​​‌​‌‍‌‍‍​‍‌‌‍​‌‌​‍‌‌​‍‌‌‌‍​‍‍‍‍‌​‌​‌‍​‍‌‍‍​‌‍‍‍‍​‌‌‍‌​‍​‌‌‍‍‍​‌‍‍​‌‍‌‌​‍‍‌​‌‍‍‌​‌‌‍‍‍​‌‌‍‍‍​‍‌‌‌‍​‌‌‌‍‍​‍‍‍‌‌​‍‌‌‌‌​‍‍‍‍‌​‍‍‍‌‌​‌‌‍‍‍​‍‍‍‍‌​‍‍‍‍‍​‍‍‌‌‌​‍‍‍‍‌​‌‌‍‍‍​‍‌‌‌‍​‍‌‍‌​‌‌‌‌​‌‍​‍​‌‍‌​‍‍‍​‍‍‍​‍‍​‍‌‌‌‍​‌‍‍​‍‌‌‍​‌‌​‍‌‌​‍‌‌‌‍​‌‌‍‍‍​‍‌‍‌​‍‌‍​‌‍‍​‍‍‍‍‍​‌​‌‍‍‌​‌‌‌‌‍​‍‍‍​‍​‍‌​‍‌‍​‌‌‍‍‍​‌‌‍‍‍​​‌​‌‍，竟然成了個小型的集市。

看我走近，他們無聲地讓出一條道路，露出一個青面獠牙的惡鬼來。

那惡鬼擺著一張肉案，手中剁骨刀毫不停歇，正將一大塊血肉分成小段。

「上好的香肉，客人可要幾斤？」

惡鬼嬉笑著，遞來一截鮮血淋漓的手臂，「新店開張，饒你一根蹄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