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張友良他媽喋喋不休的勸說，老金媳婦終于爆發了，她率先發起了攻擊。

張友良他媽身經百戰，是農場里有名的潑婦，她想撂倒一個孕婦基本不費什麼力氣。

老金媳婦見自己要輸，便故意用肚子撞桌子，上演了一場甄嬛大戲。

聽老金媳婦講到這里，我不禁感嘆，果然是藝術來源于生活，即使家里沒有皇位要繼承，婦女們依然有著用不完的心眼去贏得勝利。

老金媳婦的孩子就是在這場滑稽可笑的爭奪中死掉的。事后，老金媳婦也因為大出血被送進了省城的大醫院。雖然失去了孩子，卻得到了同情，她與老金的婚姻得以茍延殘喘。

張友良他媽因此被訛了一筆錢，罵罵咧咧，從此與老金家老死不相往來。

事情的發生很簡單，也沒有想象中的離奇曲折。

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無奈，孩子有著孩子的倒霉。

后來老金媳婦為了爭寵又故意懷了第三胎、第四胎，但是都流產了。不是因為計劃生育，是因為身體本就不行了。

現在想想，老金媳婦身患重病，應該跟那時候頻繁流產也有些關系。

「你后悔嗎？」

「后悔啊，我當初就不該嫁給老金。」老金媳婦憤憤地說著，只字沒提孩子的事情。

我臨走的時候，老金媳婦緊緊地拉著我的手，急迫地問我：「你、你能不能幫幫我？」

「幫你什麼？」

「你不是能看到那個什麼嬰靈嗎？你幫我把它整走。」

我忽然想起我抱著大姐胳膊求她幫我的樣子。啊，原來是那麼滑稽。

我忽然想起了師父的話：「境無好壞，唯心所現，唯識所變。

」

一切問題都出在認知上。

7.

事情好像是結束了，又好像是沒結束。但我能做的事情好像也只能到這里了。

從老金家出來，我并沒有豁然開朗的心情，反而越發難受了。

我媽勸我想開點，畢竟不是自己的事，我老公也打了好幾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他要來接我。

就在我從老金家出來的第二天，張友良他媽不知道在哪聽說了我調查那個死嬰的事情，到我家來罵我：「我兒子死了，你才想起來調查，死的咋他媽不是你呢？」

其實張友良他媽在農場里逢人就罵我這事我媽早就聽說了，但她總覺得對方剛死了孩子，情緒有點激動很正常。但像現在這樣站在我家門口罵人，我媽實在是忍不了了。她披個棉襖就沖出去了：「你罵誰呢？你罵誰呢？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我早就聽說張友良他媽的戰斗力，擔心我媽吃虧，便也穿上羽絨服跟了上去。

張友良他媽一見我就更激動了，跑過來要打我。我媽沒慣著她那臭毛病，直接薅著她頭發給她攔了下來。

就這樣兩個老太太在院子里撕扯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農場已經衰敗到了無生氣，萬萬沒想到，發生在我家里的戰爭點燃了農場的生氣，幾乎全農場的人都來看熱鬧，貓啊，狗啊都來了不少。

「就你這樣的人還要孩子呢？你應該下地獄。」

「我咒你永遠生不出孩子！」

張友良他媽果然厲害，一邊跟我媽撕扯還不忘了罵我，趁機想要照著我的肚子踹我兩腳。她對我當時以備孕為借口拒絕幫忙跳大神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喪子之痛轉移到我身上我也能理解。

后來是幫忙跳大神的那幾個神婆把我媽和張友良他媽拉開的。

拉開之后，神婆一個勁兒地沖我使眼色，我也沒看明白是什麼意思。

張友良他媽罵罵咧咧地離開后，農場里的人都散去了。

沒多久，我就聽說外面有幾聲狗叫。

再后來，就聽說張友良他媽在從我家回去的路上被瘋狗咬死了。三條不知道哪里來的瘋狗，瘋狂地撕扯著她的喉嚨、胳膊和腳。她的羽絨服漫天飛舞，肚子里面的內臟都被吃了個精光。

我媽覺得這事挺晦氣的，想帶我去寺院待幾天清靜清靜。就我們兩個打算離開農場的時候，神婆找到了我。

「你還不知道呢吧，你這身上跟著好幾個怨靈呢。你人好，都搶著想投你的胎。」

神婆把臉貼在車窗上，笑得格外詭異：「一個男的，兩個小女孩。咋的，你要是害怕，姨就幫你弄弄，不貴。」

我連忙搖頭：「不，不用了。」順手把車窗搖了上去。

神婆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我告訴你啊，張友良他媽就是讓你身上這些東西弄死的，你也小心點吧。」

車子發動，駛向遠方。

我媽坐在副駕駛上，很快便沉沉地睡去。

我從倒視鏡里看著后座，那里空空如也。只要我沒看見，它們就不存在。

我告誡自己，讓自己打起精神。

三個小時以后，我們到寺院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道路兩旁的小樹都低著頭，彎著腰，看起來都很滄桑。

那個老太太還在掃院子，她見我來了，向我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就在我也想要回禮的時候，老太太的眼睛突然瞪大，看向我旁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