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著搖搖頭。

她放心地長吁一口氣，抱著那頭豬，咧開嘴笑了：

「沒事就好！還好你沒變成宋老師那樣！」

我聽懂了她的潛臺詞，那樣，我們就不能替她賺錢了。

我笑得比她還開心：

「媽，它沒事，不代表你也沒事呀。」

8

我淡定地漫步于混亂間。

所經之處，都留下了長長的一條血痕，像一條活動著的地毯。

隨著我四處游動。

有個叫春花的發現了我的不同，她悄悄靠近我，討好地問：

「孫妮，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對不對？你救救我！我可不想變那鬼樣！你忘了咱倆以前玩得可好了！」

我閉上眼，仔細回憶。

嗯，是玩得很好。

小時候我媽買了零食，從來不給我，只給兩個哥哥。

春花討我兩個哥哥喜歡，他們便會把吃的分她。

有次她給了我一塊，早就饞得不行的我，囫圇咽下。

然后舔舔嘴，意猶未盡地看著她：「春花，還有嗎？」

她和兩個哥哥捂著肚子笑得夸張，指著院子外的羊糞堆：「哈哈哈！有啊！那里還有一塊呢！」

再后來，人們買肉的時候，都是挑著身上割。

可春花偏偏挑豬臉去下刀。

就因為她暗戀的男人說我長得好看。

想到這，我神色一斂，無聲地揮揮手臂。

只見春花驚恐地捂住肚子，手一路摸索著往上，隨后一團血猛地從她嘴里涌出，頃刻間她也化成一個血人。

9

今天來的人，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混亂蔓延得沒有那麼快，外圈的人還在雀躍著分食豬肉。

慘叫和歡呼聲一時間很難分辨。

吃吧，多吃一點。

想象著一會兒壯觀的景象，我高興得手舞足蹈。

身后的地毯也跟著上下翻飛。

仔細聽還能聽到它在說話：

「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

一聲呻吟插進來，打破了我們的高歌：

「孫妮……這是怎麼回事？」

「你、你當時已經死了對不對……」

我回頭，是孫大海，他正臉色蒼白地看著我，抖得跟篩子似的。

他是村里僅次于王富貴的土豪，卻是第一個開始哭窮，說自己家沒飯吃的人。

他也是唯一一個沒吃豬肉的人。

可是，怎麼可能有人不吃豬肉，還能活下來呢？

他腿腳發軟，當然不是餓的，是被嚇的。

我徑直走進他家，他跌跌撞撞跟進來，擋著我不準我往里走。

「讓開。」我冷聲喝道。

身后的地毯應聲上前，將他裹住，限制他的行動。

我一把推散上著鎖的倉庫門，呵，難怪能活到現在。

地上散落著數不清的米袋。

他分明有充足的糧食。

我眼中的光暗下去，即使這樣，也不愿意救我嗎？

看姓氏就知道，他跟我是一家的，是我親小叔。

他的聲音含糊不清地傳來：「妮！叔也有難處！」

隨后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高聲辯解：「叔沒吃你家的豬肉！」

只有你一個沒吃的話，改變不了什麼哦。

裹著他的地毯散成一粒粒，又集成一條線，有條不紊地沖進他的嘴里。

他瞪大著眼，俯下身拼命干嘔。

只見他吐出來一坨肉一樣的東西。

孫大海驚慌不已，拼命搖頭：「妮！我沒吃肉！真沒吃！」

那坨肉聞聲散開，變成一粒粒小肉蟲，像蛆一樣。

卻不是白色，而是紅色。

我伸出手，由著它們沿著我的指尖爬上來。

然后笑瞇瞇地看向孫大海：「這不是豬肉，是血蛆。

」

而我，也不是孫妮。

10

蛆子蛆孫們扭曲著肥嘟嘟的身子，嘴里叫囂著：

「母親大人！」

「母親大人！」

我慈愛地看著它們，輕聲問：「我是誰的母親？」

「地球的母親！」

「宇宙的母親！」

對話被孫大海悉數聽到，他的臉色忽明忽暗，瑟瑟發抖著撲通一聲跪下。

我看著他瞳孔中映出的自己，這孫妮，不過是我二十幾年前投放在地球的樣本之一。

這是我了解地球子民生活狀況的方式。

宇宙萬物皆為我造，我構建出各式各樣的星球，給我的子孫后代們居住。

其中環境最好的地球，留給了我最愛的孩子——人類。

可是，我闔眼揉揉太陽穴，看看他們都干了些什麼。

透過千千萬萬個孫妮，我看到了不平等，看到了自私自利、互相殘殺，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陰暗與丑陋。

為了他們的生存所需，他們逼著身為少數群體的「孫妮」作出犧牲。

鬧饑荒的地方，他們吃掉與之痛感相連的豬，反正她又不會死，只是生不如死。

而無災的地方，他們把「孫妮」和豬關進馬戲團，讓他們進行獵奇表演。

自詡文明先進的地方，把「孫妮」和豬抓到實驗室，反復抽血試驗，想要制作更多的「孫妮」。

突破重圍的方式竟然是掠奪。

難道他們沒想過，萬一有一天，自己也成為「孫妮」該怎麼辦嗎？

我不能放任地球被作毀，只好附到孫妮身上，介入人類生活。

我的本意，是想給他們最后一次機會。

11

孫大海被嚇得神志不清，沖著我拼命磕頭：

「母親大人，饒命啊，我不知道您是神仙，不然我……」

他沒敢說下去。

我聲音冰冷：「這一切，因你而起。」

真正的孫妮，已經死了。

外出找糧那日，許是在王富貴家外面看到的景象過于驚駭，她使出全身的力氣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