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欣喜,從別院中抱來一尾古琴,放在桌案上,點了一盞清香,而后極是歡快的坐在一旁。
隨他而來的一眾文人也不顧地上骯臟,席地而坐,全都靜靜的等待著秀玉的彈奏。
“鏗。”琴弦輕輕撥動,聲音清亮悅耳,這古琴品質乃屬上等。
纖纖玉指撩撥,琴音清麗婉轉,令人心神盡滌,渾然忘了外物。
秦歌亦是深陷琴音之中,不可自拔,靜靜地聽著,彷如眼前是一片碧海,清冷的月光從海天相接處升了起來,微波粼粼的海面上,剎那間便灑遍了銀光,遙望河漢皎皎,黛藍如畫,一切都顯得極為地靜謐。
陡然間,琴音忽變,湛藍的海面之上像是刮起了大風,卷起了巨浪,眾人都彷如海中的一葉扁舟,隨著巨浪沉浮。
秦歌雖是席地而坐,卻感覺像是身處于驚風怒雨中,搖擺不定。
琴音未止,簫聲又起,兩相和鳴,清越婉轉。簫聲清麗,忽高忽低,音節之間偶有珠玉跳躍。
吹簫之人便是王洛,他亦是愛好音樂之人,與秀玉的琴音相互應和,卻是相得益彰。
琴簫和鳴,此起彼伏,有如鳴泉飛濺,繼而又是如萬花怒綻,爭奇斗妍,間中夾雜鳥鳴,歡呼雀躍。
忽而,琴音再變,蒼涼凄婉,如杜鵑啼血,血猿哀鳴,凄然悲切,在旁眾人無不為之潸然淚下。
秦歌聽這琴音,再想起燕狂歌,心中悲不自勝,雙目清淚簌簌落下。
“問春風,相思幾許?春水泛微瀾,拂河岸綠柳,卻終是無這心思。常言道倦鳥應歸巢,怎奈何,這身如飄萍,無處可相依。千般思緒,纏繞心頭,又怎舍得,伊人似柳絮,隨風亂飛舞。
猶自恨,此身是游魚,難駐留,縱有萬般相思,就讓它,相忘于江湖。”
驀然間,燕狂歌臨死之前的話語在他口中吟出,雖非是他親身經歷,但是此刻吟來,卻也是悲楚哀怨入骨。
琴音戛然而止,只見得秀玉雙眸泛起熒光,一雙妙目望著秦歌,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這曲子是誰教你的?”
眾人仍自沉迷于琴音之中,難以自拔,場中清醒的也只有秦歌、秀玉、王洛以及凈空四人。
秦歌壓抑心中的悲傷,淡淡說道:“這只不過是一位友人所作,聽夫人彈奏的甚是悲戚,一時間忍不住就吟唱了出來,打攪了眾人的雅興,實在是罪過。”
“這曲子是誰教你的?他現在人在哪?”
秦歌微微頓了一下,說道:“夫人還是莫問的好。”
秀玉眸中兩行清淚終是落下,一旁王洛安慰道:“娘子,莫要傷心了,你身子骨不好,還請憐惜。”
秀玉點點頭,說道:“這我曉得,我與這少年有幾句話要進屋說,相公你可否回避?”
王洛怔了一下,臉色一陣猶豫,而后說道:“我去外面等你。”
兩人行至別院的房中,秀玉便淚眼婆娑地問道:“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秦歌一愣,他記得秀玉已經失憶,但是為何卻問出這番話來,心中想起燕狂歌囑咐,便裝作疑惑地說道:“夫人,你說的他是誰,我卻是不知。”
秀玉凄然道:“看來他真的是死了,他真的是死了,他怎會死呢,我不信……。”
秦歌見她如此悲戚,心中也知她必定是恢復了記憶,當下安慰道:“你也無須傷心,他死得無憾。”
秀玉抽泣道:“我與他相識兩百余年,可是能夠與他在一起的日子卻是如此短暫,沒想到一別經年,他竟然撒手離我而去了。”
當下,秀玉便將她與燕狂歌之間的一切都向秦歌訴說。
原來,秀玉并非是漁家女子,而是天音閣的上任閣主。兩百年前,他與燕狂歌本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卻不料兩人遭逢戰亂,被迫分開。
幸運地是秀玉被天音閣中的長輩看中,收她為關門弟子,而燕狂歌則沒那麼幸運了,幾經顛簸,他累的筋疲力盡,昏死在路邊,而恰巧魔門中的一名散修撞見,將他撿回自己的住處。
從此后,燕狂歌便在這名魔門散修洞府呆了下來,做他的守洞仆人,順帶那名散修也傳授了他一篇魔門修煉功法。燕狂歌天資聰穎,修煉速度可謂是一日千里,后來這散修見他是個極為難得的修道之材,是以將他收入自己的門下,將畢生所學都傳了他。
如此過了百年,燕狂歌道行直至化神境界,而那名散修也壽元散盡,化作一掊黃土。
這名散修死后,燕狂歌便獨自闖蕩,在魔門中打出了名聲,在此期間他亦多次派魔門弟子打探秀玉的下落,可是全無音信,他心中也釋然,百年時間,秀玉必然已經去世。
卻說秀玉天生對于音律就有一種特殊的天份,天音閣的諸多道術都是以音波施展,自然地,過了百年時間,秀玉道行已達寂滅境界,還被天音閣閣主看中,將天音閣閣主之位傳給了她。
如此相安無事,再過了百年時間,燕狂歌在魔門之中名聲大噪,道門中人也都知道魔門出了燕狂歌這個奇才人物,而且他的脾性又是狂傲不拘,道門中人因怕他生出事端,是以都想將他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