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殘老村,一直都是個孩子,是村長、司婆婆眼中長不大的孩子。
而祖師身邊,他學會成長。
他現在長成了大人。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圣臨山從山頭到山腳沒有千里,終于他們還是走到了盡頭。
少年祖師轉身,躬身道:“圣教主,留步。”
秦牧停下,心頭突然有些無法抑制的傷感,躬身道:“恭送祖師!”
少年祖師縱身一躍,從山腳跳下,執法長老也隨著他躍下,兩人消失在茫茫的天空之中。
秦牧遲遲不曾起身,過了良久,這才緩緩直起腰身,抬頭看天,他知道,自己只怕再也見不到這位年輕的老人了。
等到執法長老歸來,帶來的恐怕只是這位少年祖師的骨灰。
死去何所道?
托體同山阿。
或許少年祖師最后的愿望,便是像這座圣臨山一樣。
天魔的那句教義,他算是做到了,貫行一生。
突然,圣臨山上,一面面大旗卷動,三百六十堂堂主紛紛離去。秦牧喚來狐靈兒,回到那株松柏樹下,還有幾位護教長老留在那里,見到他過來,紛紛笑道:“圣教主。”
秦牧還禮,圣臨山上已經沒有什麼人留在這里,也就是這幾位老頭老太太,司婆婆也離開了,應該是去為少年祖師送行了。
秦牧尋到左右護法使,說起開辦學堂一事,左右護法使是兩位中年男子,一個黑衣,一個白衣,對視一眼,左護法道:“圣教主打算讓學堂傳什麼?”
秦牧道:“大育天魔經中的所有功法神通,都可以傳。還有,除了學堂之外,還要在圣臨山上設下一個天錄樓,搜集各派所學所長,藏于樓中,方便弟子翻閱。
最簡單的辦法,便是將太學院天錄樓中的典藏抄錄下來,送到我圣教的天錄樓中。”
左右護法使記下。
秦牧又道:“教中兄弟是否有在朝廷中為官的?請他們將朝廷的功法也記錄下來,送到天錄樓中。”
“尊法旨。”
左右護法使詢問一下細節,立刻起身,這兩人一黑一白,抬起黑白衣袍,往身上一掩,人和袍子都消失不見,應該是傳送出了圣臨山了。
“我圣教的傳送法門,端的是厲害。”
秦牧贊嘆不絕,帶著狐靈兒快步向那座大殿走去,學習殿中的傳送法門。不學會傳送法門,他根本無法離開這里!
身為圣教主,總不能死皮賴臉求別人帶著自己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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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老頭子們
大墟,殘老村。
村長和往常一樣,與藥師一起癱坐在村口的躺椅中,慢吞吞的喝茶。突然,藥師側身道:“村長,你這樣癱著好久了吧?好像最近兩天你都是這樣癱著,黑暗侵襲時也沒有動彈,沒有回到房里睡覺吧?我今天早上起來,便見你癱在這里了。”
村長懶洋洋,瞇著眼睛,道:“藥師,你的心亂了。自從牧兒走了之后,你的心便亂了。”
藥師冷笑道:“我的心亂了?明明是你的心亂了才對!你看我每天還梳洗得干干凈凈,倒是你,蓬頭垢面,只差沒有死在躺椅上。”
村長道:“明明是你昨天早上把我搬到村口,然后到了晚上,你忘記送我回屋,不是你的心亂了?你每天都做的事情,突然間你便忘記做了。”
藥師氣極而笑:“我忘記送你回屋,你自己不會走回去?不會飛回去?你這通天徹地的修為要來何用?”
村長沉默片刻,黯然道:“你也知道,我沒有腿,還沒有手……”
藥師抓狂,這個死老頭子昨天晚上被晾在黑暗中,黑暗中的詛咒和魔怪都沒有弄死他,他居然還有臉說自己沒有腿。
他正打算據理力爭,突然抬起頭,村長也立刻激靈起來,倍加精神,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道友,你一身輕松了。”
一老一少正從涌江下游上來,來到了村外,向村子走來。
村長看向藥師,連忙道:“你的梳子呢?別藏了,我知道你身上經常帶著梳子,就在懷里!快拿出來,我兩天沒有梳洗了,怎好見客?”
藥師冷笑一聲,不為所動。
村長賠笑道:“是我這兩天懶得動,我的錯。”
藥師將梳子給他,村長元氣馭使梳子,梳了梳頭,好歹整齊了一些。
少年祖師和執法長老走來,停步見禮,村長笑道:“殘缺之人,無法還禮,還請道友見諒。請坐。藥師,看茶。”
少年祖師坐下,看了看站在身邊的執法長老,笑道:“我已經不再是圣教的祖師了,沒有那麼多規矩,一起坐下吧。”
執法長老也坐了下來,將身后的竹簍卸下,放在一邊。
藥師取來茶具,新燒了一壺水,投入茶葉,悶了一小會兒,為兩人斟茶。
“藥師是南方的喝法啊。”少年祖師笑道。
藥師笑道:“我出身南方,喝慣了南方的茶。北方的茶慣看嫩芽起落沉浮,南方的茶湯底清亮照透人心,各有好處。”
少年祖師笑道:“難怪你們倆經常坐在這里。村長,我來投奔幾日,你意下如何?”
村長還未來得及說話,藥師拍手笑道:“好,太好了!這老爺子自從牧兒走后,險些能把我悶死過去,天天死癱在這里,不說話也不動彈。”
村長瞪他一眼,向少年祖師道:“你現在清閑了,來住幾日靜靜腦子也是一件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