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他這是要害死你們全村啊！」

我不信，三叔好歹也是村里人。

和尚冷笑：「你知道他叫你們涂的是什麼嗎？尸泥！」

尸泥就是蓋過死人的泥巴，涂在眼皮上就能看到鬼。

「人見鬼，鬼上身。」

而叫我敲碗這個更邪呼了。

和尚說。

「半夜敲碗是招鬼，這是要把怨魂引出去。我知道了！他是要準備獨占那個肉仙！」

「你想想吧，他為什麼要讓你們殺人，自己不動手？這是把惡果都引到你們身上。」

看我半信半疑。

和尚也不多說了：「你是個好孩子，也幫過你嫂子。」

他給了我一串念珠，叫我帶在手上。

「快些走。記住，這個村里的任何東西都不能吃！特別是紅色的。」

他看著我：「今晚村里怕是要出大事，晚上十二點，你點燃這根白蠟燭，我帶你出去。」

和尚還要說話，三叔聽見動靜，出來問我跟誰說話。

我忙說我來拿饅頭。

三叔皺眉進去將那饅頭塞給我，叫我趕緊回去敲碗。

「二娃子，記住，碗敲碗聲音不能停！！碗停鬼到！！」

14

我拿著饅頭快速跑回去。

不敢說見到和尚的事情。

我媽嫌棄我沒拿咸菜，本來還要我跑一趟。

我爸看了看時間，叫我先去叫我哥回家。

我去了黎寡婦家，一個人都沒有。

我哥真的不在，那麼地窖里……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晚飯時間，村里開始飄出了很香的肉香。

家家戶戶的燈都變得紅彤彤。

和尚說不能殺生。

三叔說不能吃紅色的東西。

但是那肉不就是紅彤彤的嗎？

村長端著肉站在門口：「瞎說，這肉煮好了，是白的。這麼香的肉，不吃了明天可壞了。

」

周圍的溫度變得很低，連同村里的泥地都像雨后一樣黏糊軟糯起來。

四周多了好些模糊的影子。

這些影子徘徊走著各家門口。

每家門口都有敲碗的，就像是邀請一樣吸引那些白影過去。

我低著頭硬著頭皮往前走。

有兩個影子攔在我前面，我手上的佛珠就微微發亮。

那影子立刻散開了。

和尚是好的。

他給我的東西真的有用。

我跌跌撞撞回去。

我爸正在門口敲碗。

我媽眼皮涂著泥巴躺著啃饅頭。

看見我回來。

我爸立刻抬起了手，停下，劈頭蓋臉罵我。

「你在外奔喪吶。半天不回來，老子手都要敲斷了。」

他停下一瞬間，我眼睜睜看著本來在旁邊徘徊的鬼影，忽然都停了下來。

齊齊轉頭看向我爸媽。

三叔說了的，碗不能停。

——停下就會被鬼看到。

我爸還在叫我趕緊過去接他的班，我轉頭就跑。

剛剛跑了一會，我就聽見身后傳來我爸一聲慘叫：「啊啊！這是啥！」

我沒敢回頭。

15

我一口氣跑回了我家。

三叔滿身是汗，正用鐵鍬用力挖著什麼。

看到我來，他一點都不驚訝。

「你都知道了？快來搭把手。二娃子。」

我過去，他把一把新的鐵鍬給我。

外面不時傳來一兩聲驚恐的慘叫。

三叔就像沒聽見。

「你媽又打你了？真可憐。」他看著我臉上和脖子上的傷。

「嗯。」

「三叔，那些尸泥真的管用嗎？」

三叔哼了一聲：「自然。我做這行做了多久了？他們造的孽那麼多，是該受一下了！你是在后山山坳里那個菩薩坑里面挖的對吧？只有那里的尸泥怨氣才大才有用！」

我點頭：「三叔，先頭你說只有我能進菩薩坑，為什麼啊。」

三叔咳嗽一聲：「先挖坑，把你嫂子挖出來再給你細說。三叔幫了你那麼多次，又不會害你是不是。」

我點頭又問：「三叔，為啥我媽那麼討厭我。我不也是兒子嗎？」

三叔笑：「皇子愛長子，百姓愛幺兒。你媽生你哥時是村里第一個生兒子的，那不得多愛點。」

有記憶以來，三叔對我還不錯。

雖然我們兩家關系很差。

我經常挨打挨罵，經過村尾他都給我一塊兩塊過期的干膜。

有兩次還安慰我。

我賣力挖，果然在下面挖到了一樣東西。

是我哥的手，特別白。

被我媽一刀砍掉。

再往下，我就看到我哥的臉。

他明明是被活埋的。

但是嘴巴鼻孔里沒有一點沙子，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好像全身的血都流光了。

三叔譏諷：「村里這些喪門星，一個個找尸鬼睡覺，現在身上都是熱乎乎的鬼味，鬼可喜歡吃這種了。」

他說罷冷哼一聲，將我哥拖到一旁。

「再加把勁，一定要在十二點之前把你嫂子挖出來。不然過期這里就成了養尸地，肉仙也沒了。」

我說下面還有和尚呢。

「要是碰到那個和尚，就把這個鐵釘釘在他腦門心。那是個鬼僧！」

看來三叔不知道，我說：「知道了。」

16

這坑越挖越軟，下面幾乎就像稀泥一樣。

我有點怕了。

三叔說別怕，他抬手將兩碗黑狗血潑下去。

坑里的泥巴立刻又硬了。

「這是你前嫂子怨呢。壓住就行，反正怨不到咱身上。」

「可是三叔，你為什麼要幫我呢？當初我媽說我們兩家都斷親了。

」

三叔興奮得滿頭是汗。

「哎呀，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我哪能真的見死不救呢？」

他敷衍說著話，眼睛死死盯著下面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