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

師傅直接打斷了我，還直接掙扎著坐起身來，指著我鼻子罵道：

「你縫的那具尸體，是不是右手被砍斷了？！死相還那麼慘，你是不可能一夜縫完的，你是不是壞了規矩？！」

干我們這行的，有個規矩：如果在給尸體縫合時有野狗在嚎叫，就必須停下手頭的工作。

可我壞了規矩……

我心虛地錯開眼神，師傅什麼都看懂了。

沒想到一直沒有打過我的師傅，下一秒卻直接給了我一巴掌：

「混賬東西！你在野狗嚎叫的時候還在縫尸體，你到底知不知道壞了規矩的后果是什麼啊？！！」

我當然知道！是——

「好了，我們先下去繳費吧，他們又在催了。」

雇主打斷了我們。

師傅現在很憤怒，不管怎麼說，繼續吵也只會對他身體不好……

我可能是為了逃避，也收住了本來想說的話，安慰師傅：

「師傅，我們先去繳費。您先休息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說完。

我就匆匆忙忙地往病房外走，似乎是為了逃避什麼。

雇主卻笑了笑。

轉頭對著我師傅說了最后幾句話：

「好了，好好休息吧。你當時告訴我，活人有活人的時間，死人有死人的時間，所以——」

「好好享受你，活人的最后時間吧。」

什麼活人的最后時間？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

下一刻。

雇主催著我走出了病房，師傅卻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嘴里還念叨：

「造孽啊，造孽啊！」

然后。

師傅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活人的最后時間！活人的最后時間了——」

6

我和雇主在繳費處排隊，我卻有點心不在焉。

剛開始我是很生氣的，師傅從來沒打過我，就因為我壞了個規矩而打了我一巴掌。

但是，師傅他今天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他一個倔強老頭，卻給雇主磕頭，還說什麼是他自己的錯？給了我一巴掌，最后還給了自己一巴掌，嚷嚷著「活人的最后時間」……

我緊蹙眉頭，還是放心不下。

「我記得你！你不就是剛剛想拿冥幣繳費的那小子嗎？冥幣不行，一定要是人民幣！」

到我們繳費時，工作人員奇怪地看著我。

雇主笑了笑，走上前幫我頂住了嘲諷：

「銀行卡行嗎？我來繳。」

雇主走著繳費的流程，我看著他按照程序地繳費，直到提示繳費成功后，我的內心卻又有些動搖。

難道，他是真的拿錯成冥幣給我的？畢竟他已經交完錢了，不像是個差錢的人……可是——

雇主下一刻卻把繳費單給了我：

「已經繳完費了。不過我給你的縫尸費還要再多些。」

「我現在手頭上也沒有現金，銀行卡也限額了，要不你和我回去取現金？」

我愣了愣。

還要再多些？縫個尸體給這麼多錢的嗎？可是師傅那邊……

我搖了搖頭：

「就當是那麼多了，你今天幫了我很多，而且我還是放心不下我師傅。」

「哎？你還是去和我拿吧。你師傅剛做完手術，拿錢買點補品給他吃點好的！這點忙不算什麼。」

也是，我師傅收養我了那麼久，我都沒錢讓他吃上一頓好的……

雇主看穿了我的猶豫，笑了笑：

「走吧！明天我有事要出省，下次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趕緊和我去拿完，今晚我讓司機送你回醫院！」

嗯，師傅現在還在氣頭上，我晚上再來可能會好點？拿了錢，我剛好能買些好吃的給師傅……

我這才猶豫地點了點頭，跟著雇主上了車。

可是，這是我做過的，最后悔的決定。

他的車開得又快又穩，沒過多久，我們就到他家了。

那是一座豪宅。

我站在那扇雕花大門前，跟著他走進了豪宅。

雖然我知道他很有錢，但沒想到他家的審美風格會那麼獨特……

就像棺材一樣，有錢人都喜歡這些嗎？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跟在雇主的身后。

雇主也不說話，直接到大廳里拿著一袋子錢扔給了我：

「吶，這是剩下的錢。」

這重量，還挺沉的。

不過這一次我學聰明了。

我當著他的面，打開了袋子細細檢查了一下——

這一次，都是真的人民幣。

我松了口氣，雇主也笑了笑，給我倒了杯花茶：

「這次沒錯了吧？天也晚了，要不留下來吃個晚飯再走？」

我接過了花茶，端著沒有喝：

「我——」

【嘟嘟嘟、嘟嘟——】

是我電話響了。

而且這個電話，還是醫院打來的。

醫院怎麼又打電話給我？今天不是才繳完費了嗎，總不會再催交錢吧？

我隱隱有些不安：

「喂，你好。」

「請問是丁楊病人的家屬嗎？病人今天下午已經——節哀順變……」

7

節哀順變？！

節什麼狗日的哀？！

我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早上我還去看過他，明明我還給他繳了手術費，明明他今天還和我大吵一架。

現在卻告訴我，讓我節哀順變？！

我嘴唇干裂，不敢相信地追問：

「你、你說什麼？什麼節哀順變？」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有些凝重：

「病人今天下午突發心梗，已經離世了。」

我頓了頓。

突發心梗？！！師傅已經離世了？！！

我直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我突然想起師傅今天早上那詭異的舉動，拼命給雇主磕頭，那嘴里的「活人的最后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