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她說娘說得沒錯，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此生也不可能有孩子的，但她不想害我無后，這段時間經過她的觀察，李氏和張氏其實都是好姑娘，只是窮人家的女兒命不由己，不如你就收了她們吧，給崔家留后，也給她倆一個念想。

說罷，她緊緊地抱著我，「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夠了。」

我沒有答應，我也是一個人，不是一頭種豬，即使云娘松口認同了李氏和張氏，但對我而言，她們仍然只不過是跟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罷了，我又怎麼可能隨隨便便跟陌生人生孩子呢。

但自那天后，家里的氣氛還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為了不刺激我，娘不再口頭上給云娘難堪，也不再故意將我和李張二人往一堆湊，沒了她的攪和，這個家表面上在外人看來，一妻二妾的相處還算融洽。

只是如此一來，晉王的小算盤又要失策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看似溫馨的表面很快就會被打破，而我，也將永遠失去我的母親。

12

那天，城里一大富人家嫁女兒，云娘應邀提早一日留宿在那，好天不亮就開工。

本來我都準備睡了，卻突然看到云娘遺落下來的一件工具，害怕誤了新人的吉時，我拿上東西就徑直出了門。

緊趕慢趕終于將東西送到了云娘手中，卻剛好聽到宵禁的鼓聲，那家人留我借宿一晚，第二日再回，可就是這一晚，家中卻出了事。

第二日早晨我正往家中走，隔得遠遠地就見好多人圍在街上，我隨手拉過一個路人，問前方發生了何事，那人趕著去看熱鬧，只說「有一座宅子昨兒晚上著了火」

。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越往前走那種感覺越加強烈。等到了那座被燒得黑漆漆已經看不出形狀的宅邸前，我的一顆心早已沉到了底。

眩暈感襲來，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消聲了似的，眼前看到的只有那座被燒毀的宅子。

突然，一只手架在了我的肩膀上，「崔相公，這不是崔相公嗎，你沒死啊，大家快看，崔相公沒死！」

叫聲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定睛一看，原來是隔壁布料行的石掌柜，我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樣，緊緊抓住了石掌柜的手，「我家，我家怎麼會失火的，我娘呢，我娘還好嗎？」

石掌柜嘆了口氣，「哎，昨晚我們都睡得正熟，突然聽到有人喊『走水了』，慌慌張張地起來發現是你家著了火，大家伙兒報官的報官，澆水的澆水，可火勢太猛，等到官府來人，你家早已被燒盡了。」

「那我娘？」

石掌柜別過臉去，「你娘被救出來不久就，就已經沒了。」

我抓著石掌柜的手霎地跌落，全身力氣仿佛瞬間被抽掉了一樣，娘沒了，沒了。

一陣哭聲由人群中傳來，前方看熱鬧的路人自動往兩邊分開，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兩人一前一后地撲了過來，

「相公，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嗚嗚，他們都說你被燒死了，可沒見到你的尸體我就不相信，我果然是對的，嗚嗚嗚……」

來人正是李氏和張氏，我問她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家中為何會起火？

她倆哭哭啼啼地一問三不知，只說被驚醒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好不容易逃出來才發現沒有看到我娘跟我，求了人想去將我倆救出來，回來的人卻只背出了我娘，另一人道我房間的門前上了好大一把鎖，他們根本就打不開，火勢又大，只好作罷。

可惜娘在出來后不久就斷了氣，大夫說是吸入了太多煙沒得救了，因著那把鎖和那扇打不開的門，所有人也都以為我已經死定了，直到剛剛，她們聽到我還活著的消息，兩人半分都不停留，直接沖了過來。

我心頭一緊，鎖，那把加在我門前的大鎖，究竟是何人要置我于死地？

13

后來衙門的人來看過了，初步調查起火點是從廚房開始的，他們將這場火災歸類為意外，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那我門前的那把鎖呢？下人進去救人的時候說我房間外面掛著一把大鎖，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火，想置我于死地！肯請大老爺重新調查！」

那官吏皺眉看著我，「哪有什麼大鎖？我們到處都看過了，沒有鎖起來的門啊，你家那下人怕是胡說的吧？」

我不信，張三是我們搬到這里后買的第一批下人，他跟了我差不多兩年，一直都是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這種大事上又怎麼會胡說？

我把他找來，讓他把火災那日看到的一五一十講給官吏聽，尤其是我門前那把大鎖的事，張三卻畏畏縮縮地不敢抬頭，「哪，哪有什麼大鎖，我沒這樣說過，您怕是記錯了吧。」

「你……」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你明明說我房間被一把大鎖鎖起來了，你才沒辦法救我出來的，不只是我，那日其他人也聽到了，這樣重要的事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