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還是堅持那日沒見到什麼鎖，只不過是火勢太大才沒法救我，還說知道老夫人死了少爺心里不好受，讓我不要整天胡思亂想自己在腦子里編些什麼東西了。

那一刻，我更加可以肯定，火災不是意外，而是人為的，目的就是要燒死我，而幕后主使不但能讓人悄無聲息地放火，還能買通張三，甚至衙門的官吏，他的身份一定非富即貴。

而對方又故意選擇一個云娘不在家的時候動手，目的就非常明確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同一個人——晉王。

云娘聽完我的推測之后，好半天都默不作聲，再抬頭時已是滿臉淚花。

「崔郎，是我害了娘。」

我看著她，眼里滿是悲傷。

好半天她才說第二句話：「晉王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怕他會再對你動手。

「不如，我們回老家云城吧。」

云城距離晉陽城有千里之遙，晉王勢力再大，想要相隔千里去殺掉一個人應該也有困難，回云城，的確是一個保命的方法。

可是，我卻不能。

晉王殺害了我母親，我崔墨怎麼能什麼都不做反而夾起尾巴就跑呢？我咬緊了牙，「不行，這個仇我一定要……」

話還未說完，一張溫潤的唇就覆了上來，將那個還未出口的「報」字堵了回去。

這個吻悠久又纏綿 ，仿佛要將一生的愛都融進去，那一刻，我真的在想，走吧，帶上我愛的人，離開晉陽城，回鄉下去，買上幾畝田，我耕田她織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這樣，簡簡單單過一輩子。

在云娘的唇離開我的瞬間，我就從幻想拉回了現實。

「崔郎，晉王勢力那麼大，你去復仇無異于以卵擊石，我不能看著你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走吧，我們一起離開，躲得遠遠的，娘應該更想看到你開開心心幸幸福福地過一輩子，而不是為了報仇去白白送命。

「至于晉王那邊，『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你且等著，他一定會有報應的。」

云娘勸了我一晚上，終于在天邊露出第一縷曙光的時候，我答應了她，回老家，云城。

反正東西都被燒光了，沒什麼好收拾的，好在云娘將大部分賺來的錢都存在了城里的銀莊，我拿著銀票去取回了銀子，遣散了下人，又雇了馬車，帶著云娘、李氏、張氏，還有娘的尸首就直奔城外。

可剛到城門口，就遇上了最不想見到的人。

14

來人正是上次送四美的那個晉王府二管家，他指揮著人將我們的馬車攔下，一臉意味深長地，「喲崔相公，這是要去哪里啊？」

我一見到晉王府的人就來氣，正想罵他兩句，又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多生事端，便生生將那口氣壓了下去，抬手作了個揖，「想帶家母回老家好好安葬。」

「哦，這樣，客死異鄉是該好好地安葬。」二管家故意把「好好地」三個字說得特別重，「可是，馬上就是七夕了，我們王爺想排幾出節目逗太后開心，可能還需要你家娘子的幫忙，你看這樣，你走，李氏云娘留下可好？」

我握緊了拳頭，指甲嵌進了肉里也沒感覺，他們還是想要云娘，可我怎麼能留她一個人？「不好意思，云娘是我妻子，理應同我一起護送家母靈柩返鄉，至于晉王那邊，你們另請高明吧。

」

二管家本來還笑著的臉一下垮了下來，「王爺要準備的是給太后的節目，太后是誰？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你說，是太后重要，還是你娘更重要啊？」

二管家的話一下壓了下來，他斜眼看著我，嘴角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就想看我會怎麼回答，說我娘更重要，那就是藐視皇權，死；答太后更重要，那就把云娘留下，生。

生與死的選擇，似乎很容易，卻也很難，就在我猶豫著怎麼回答的時候，一隊鐵甲兵士已經上前，將我們的馬車前前后后圍了個水泄不通。

「怎麼，太后和你娘孰輕孰重，崔相公還沒想好嗎？」

「自然是太后更重要。」背后傳來云娘的聲音，一只芊芊玉手從簾子后伸了出來，隨后她探出身子，對著二管家莞爾一笑，「我這就跟您回去，請準我跟相公再說兩句知心話。」

得到二管家首肯后，云娘將我拉回馬車，我急忙道：「云娘你怎麼能跟他走呢，你明知道這一去就……」

云娘輕輕搖了搖頭，按住我的手說：「崔郎，那晉王是鐵了心要我的，如果我今日不跟二管家回去，我們一家誰也走不了。」

她話一轉，「不過你別擔心，你就帶著兩位妹妹回云城，我自有辦法，我一定會來找你的。記住，等我的消息。」

交代完，云娘一掀簾子，跳下了馬車。

事已至此，我只好帶著張李二人，還有娘的尸首踏上了回老家的路。

15

云城距離晉陽有千里之遙，上一次離開已是十年前，本以為會有些陌生，如今重歸故里才發現一切都未改變，簡直恍如昨日。

張氏和李氏已經開始張羅著打掃被蛛網覆蓋的故居，我背著手從一間房踱到另一間房，試圖找出塵封已久的兒時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