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時機成熟時，便會自小瑤池誕生男嬰。

我們村的孩子，都是從小瑤池誕生的。

因怕有心人覬覦，這事兒從來都是保密的，只有村里男孩成年時，才會告知。

竟是這樣！

難怪以前我問我爸我是從哪兒來的時候，他總說我是村尾撿的。

沒想到還是真的。

這麼說來，那在小瑤池內與他們纏綿的，就是傳說中南靈娘娘的座下仙女？

這實在跟傳說中的仙女形象太天差地別了。

但我也不敢直說自己去了小瑤池，只能拐著彎問：「那南靈娘娘這麼好，她圖啥呢？」

「神仙垂憐凡人還有原因？」

我爸給了我一個腦瓜嘣，道：「再說，咱們也不是沒供奉她。」

「怎麼供奉的啊？」

我爸沒理我，轉身回了里屋，只悠悠留下一句：「到時你就知道了。」

10

那天晚上后，我爸和郝二叔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再也沒提過那件事。

我也識趣地沒提，只是心里總覺得怪異，不安。

那股子不安在我十八歲生日到來前夕，越發激烈。

這天，我趕了鴨子進屋，天都快黑了。

轉了一圈兒沒看到我爸，我估摸著他在郝二叔那兒，便過去尋他。

沒承想剛靠近郝二叔家，就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

啥情況？

因著之前那些事，我一直對郝二叔有點畏懼，當下便收了聲，踮著腳尖，輕手輕腳地往他屋子看去。

平日里雞飛狗跳的院壩靜得出奇，有暗紅色的血跡從門縫里不斷流出。

整個院壩被紅色染得觸目驚心。

大門虛掩著，里面隱約傳來談話聲。

我咽了口水，壯著膽子湊上前。

透過門縫，我看到一地鮮血。

再往上，是一個男人倒在地上，血就是從他身后流出的。

看到那人臉的瞬間，我差點尖叫出聲。

他竟然是郝二叔！

他的后面，是映著白光的刀鋒。

拿著刀的，是上個月才成年的郝二叔的兒子二蛋。

他的眼神跟平時很不一樣。

平日里那個大大咧咧甚至有些憨，眼神清澈的二蛋。

現在眼神陰冷，氣息內斂，嘴角掛著冷笑。

11

二蛋側對著我，在跟另一個人說話。

那人背影無比熟悉，正是我爸。

「丑是丑了點，但還算湊合。」

「能有就不錯了，只是這換下來的，別忘了處理干凈點。」

「你倒是說得輕松，等下個三十年，我要先選。」

「呵，那等下個三十年再說吧，明天，我的皮就熟了，老子等了十八年，終于熬出頭了啊。」

……

我兩條腿發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換下來？

什麼皮熟了？

我那相依為命的老父親，竟然是把我當什麼皮來養？

亂，太亂了。

我心里發慌，眼神亂飄，猛地撞見一雙渾濁的眼睛。

倒在地上的郝二叔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那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郝二叔嘴巴微張，無聲地說出一個字——「逃」。

12

我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滿腦子全是郝二叔那絕望的眼神，和二蛋跟我爸的談話。

胸口像壓著塊大石頭讓我喘不過氣，渾身難受。

嘎吱一聲，門開了。

我看著門口，月色下的人影被拉得扭曲。

我爸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走過來。

「寶娃子，把這個喝了。」

直覺告訴我這東西不能喝，可無論我怎麼反抗，我爸雙手跟鉗子似的不松半分，愣是給我灌了下去。

「睡吧，睡一覺醒來，明天你就十八了。」

睡吧，睡一覺醒來，明天我就熟了。

我咬著舌頭準備跟他抗爭到底，睡意卻鋪天蓋地說來就來。

我好不容易崛起的斗志再次沉浸下去。

13

再次醒來，天光大亮。

我躺在床上，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窗外響起嗩吶聲。

我打開門，看見漫天紙錢飛舞。

「他二叔，你就安心走吧。」

眾人圍著漆黑的棺材哭喊，聲音撕心裂肺。

可我分明看到他們眼角沒有一滴淚。

特別是郝二叔的兒子二蛋，一臉冷漠。

我想起了昨天撞見的場景，身體仍止不住地發抖。

棺材里躺著的是郝二叔，還是真正的郝二蛋？

我趁著沒人注意，悄悄跟在送葬隊伍后頭。

按村規，有人離世，未成年不得靠近，尸體由成年人葬在小瑤池附近。

途中，我發現了個怪異的現象。

在經過我當時掉下那個坑時，他們都繞道而行。

他們知道這里有坑！

寒意爬上心頭，曾經我以為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原來是成年人都知道的秘密。

他們知道這是埋骨坑。

自然也知道坑上窄下寬的結構。

所以郝二叔那天真的沒有看到我嗎？

如果看到我，他為什麼要裝作沒看到，還引誘我上去？

又或者，他是看到我了，但是不敢下坑里去？

村尾到了，還有幾百米就是小瑤池。

眾人把郝二叔的尸體放下，挪開了棺材蓋，將郝二叔的尸體抬了出來。

忽地一陣風吹來，掀起了郝二叔的衣服。

只見里面竟只剩皮包骨！

幾個人抬著郝二叔的尸體往小瑤池方向去。

還剩下幾個人不知道在議論什麼。

忽然，我爸轉過頭：「別躲了，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