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壯打開門，手里拿著繩子。

「寶娃子，咱們該去小瑤池了。」

我雙手被捆，跟狗一樣被他拴在后頭走著。

一路上，越來越多的男人加入隊伍，其中就有披著二蛋皮囊的郝二叔。

他對我陰笑道：「小崽子，這回看你跑哪里去，等儀式結束，你就徹底廢了。」

果然是儀式。

想要交換皮囊，成年后每月十五來小瑤池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我白了他一眼，道：「這麼討厭我？看來你真的很怕我上次跟蹤你，發現你不行這事兒告訴別人啊。」

本來安靜的路上突然炸開了議論聲。

郝二叔猛地掐住我脖子：「你特麼胡說些什麼？女魘那東西也配說我不行？我……」

女魘？

霎那間，我腦海里浮現出當時看到的場景，那個光溜溜，極其靈活的黑影，之前在埋骨坑里鶴云道人留下的字跡。

水底，神女魘。

女魘。

這幾者之間一定有什麼關系。

「郝老二別特麼廢話了，幾百歲的人了還這麼沖動，我的皮囊壞了你給我賠？」

陳天壯扯著繩子把我拽過去，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麼小心思，我不介意我的皮囊多幾個傷口。」

19

小瑤池。

泉水平靜如鏡。

眾人站在邊上，胸腔大幅度起伏，臉上掛著興奮的表情。

「看見了嗎？」

冷不丁，陳天壯在我耳邊問道。

我順著他的目光，湊近水面看。

漆黑不見底。

「什麼也沒看見。」我如實回答。

下一秒，我腰被人狠狠一踹，栽倒在水里激起大朵浪花。

「現在我帶你去看。」

陳天壯說著，將我剛冒出水面的腦袋再度按到水里，往最深處拉扯……

我所有的力氣被泉水分解得一干二凈，只能無力地推揉。

卻被陳天壯輕而易舉化解，將我拖向更深的地方。

我想求救，看到的卻是岸上所有人冰冷的眼神。

愚昧冷漠的村民。

我心一狠，掏出綁在里衣的小刀向陳天壯刺去。

還沒等靠近他，一簇藤蔓似的黑發就纏繞在了我手上。

20

見我被黑發纏上，陳天壯放開我，轉身就往岸上游去。

恍惚間，我想到了之前他給我說南靈娘娘故事時候，我們的對話。

「那南靈娘娘這麼好，她圖啥呢？」

「神仙垂憐凡人還有原因？」

「再說，咱們也不是沒供奉她。」

「怎麼供奉的啊？」

「到時你就知道了。」

原來，我不僅是皮囊，還是貢品。

越來越多的黑發纏繞著我，我很快就變成了個人粽子，被它們帶往更深的水里。

再度恢復清明時，我眼前立著一尊石像。

像《天龍八部》里段譽看到那個一樣，潔白如玉，栩栩如生。

我站在她面前，莫名生出一種熟悉，溫暖的感覺。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母親的懷抱。

「孩子，我是你的母親。」石像開口道。

「我的母親？」

我不由自主向她靠近，想要距離那溫暖更近一點。

「你就是南靈娘娘？我聽陳天壯說過。」

石像笑了，眉眼彎彎，真的像一位母親那樣溫婉。

「是的，我是所有男人的母親，是我給予了你們一切。」

口中的五帝錢忽然滾燙，腦子里的霧氣散開，我思緒瞬間清晰。

「你是所有男人……不對，你不是我母親，你到底是誰？」

石像并沒因為我的語氣而不悅，而是微笑道：「我是守根村男人們的守護神，自然是你們的母親。

」

我能給予你想要的一切，這就是作為母親的無私奉獻。」

男人們的守護神。

「那女人呢？守根村的女人呢？」我問道。

石像垂眸，看向地面。

「女人和從前的孩子們，都自愿為男人犧牲，魂靈在這泥沙之下，與我共同守護守根村。」

21

石像耐心解釋道：「女人就是母親，她們是天下最偉大的人，愿意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男人。」

我覺得乖謬：「可是她們除了是母親，還是別人的女兒、妻子，還是她們自己本身。」

石像秀眉微皺，似乎對我的說法不滿。

「她們可以是為了父親、為了丈夫犧牲一切的女兒或者妻子。

但是她們怎麼能是自己呢？

女人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呢？」

我感覺三觀受到了重創。

「人為什麼不能做自己？做自己怎麼就自私了？」

石像搖頭，語氣里充滿了輕視：「不僅是女人，所有弱者，都應該為強者鋪路，這是他們的最終價值。」

為強者犧牲……

一瞬間，腦海里的記憶碎片飛速拼湊，那些被我忽視的細節一點點浮出水面。

【陰盛陽衰，女人屬陰。】

【此村，無女子小孩，皆是壯年。】

【水底……】

……

這里就是水底！

我嘴唇微動，艱難開口：「所以，那些強壯的男人，把女人、弱者，都拋進水里，由你『狗屁的守護』！」我又驚又憤怒：「明明是你在鎮壓，對嗎？他們！」

「那些活了幾百年，靠著吸弱者血肉生存的怪物，也是你所默許的，對嗎？」

石像點頭：「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荒謬！」

在此刻，我終于明白為什麼是南靈娘娘了。

因為她根本就是個偏愛男性、偏愛強者的邪神。

是鶴云道人說的「神女魘」

！

我一邊想對策一邊與她周旋，可「神女魘」又是什麼？

口中的五帝錢炙熱，似乎向著某個方向轉動。

「所以，你要我來做什麼我跟著它轉動方向小心挪動，隨口應付道：「既然你說你是我母親，可我一點都不了解你，你介紹介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