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忽然冒起了一團無名怒火。

什麼案子，什麼值班，他都不管了。他現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家里，舒舒服服地沖個澡，然后一覺睡到天亮，而不是在警局又臟又臭的值班室里，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到好像沒有盡頭的無眠之夜。

他猛地站起身來，把案宗往柜子里重重一鎖，然后隨便收拾了一下東西，轉身就走。

臨走的時候，他的余光忽然瞥見了桌子上的鋁盒。鬼使神差地，他隨手將那個鋁盒也一并放進了包里。

從警局離開的時候，幾個年輕的新警本來已經被調過來配合鄒立辦案，可正好撞見陰沉著臉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的鄒立，大概是因為鄒立的臉色太過難看的原因，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竟然誰也沒敢阻攔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目送著他拎著包，從警局里揚長而去。

回到了家里，鄒立沖了把澡，又開了一罐冰啤酒，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腦袋里亂蓬蓬的，像是有一團旋轉的泥濘漩渦，攪得他心煩意亂。他把手機扔到了一旁，索性將那個古怪的鋁盒拿在了手里，來回把玩著。

臨近了看，才發現那個鋁盒上密密地浮著一層細碎古怪的紋路，像是某種生物的花紋一樣，鋁盒的底部還貼著一張黃色的符箓，上面用類似大篆一樣的字體寫著兩個他看不懂的文字。鄒立猶豫了一下，將那兩個字拍了下來，直接微信發給了老東城。

「幫我看看，這是什麼字?」

老東城是他認識的一個慣犯，因為詐騙罪四次入獄了，平日里總是研究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后來在鄒立手里犯過兩次事，鄒立覺得他有趣，就網開一面，放了他一馬，從此兩個人算是結交認識了。

有時候鄒立遇到一些跟那個世界有關的東西，都會跟他打聽，他也老實，能說的知無不言，不能說的也不藏著瞞著，都一口直說，兩個人就這麼保持著某種奇妙的聯系。

消息發過去，老東城沒有回復。鄒立知道他的作息，從來都是夜貓子，想來這時候還在補覺，一時半會的是睡不醒的。于是干脆把手機扔到一旁，又研究起了這個鋁盒。

盒子沒有被密封，但奇怪的是，任憑他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盒蓋還是怎麼都打不開。他正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機關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屏幕上浮現的是那頭肥豬的辦公室電話。

鄒立的心中頓時又有一股無名火燒了起來。按照警局的作息，才值完夜班的他，今天本來就該有起碼半天休息才對的，可他不僅連值了半個月的夜班，什麼說法都沒有，更還被直接憑空砸了一個大案子到手上來。

不用說，案子破了，百分百是那頭肥豬的功勞。可如果沒破成，自己就是那個被拖出來頂鍋的炮灰。

越想越怒，越想越怒，就在他恨不得把手機直接一把扔出窗外的時候，忽然，放在腿上的鋁盒動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著鋁盒。

不是錯覺。

盒子真的在動，而且越動越劇烈，很快就變成了激烈的顫抖，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里面沖出來一樣。鄒立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離得遠遠的，警惕地看著它。

忽然，盒蓋開了。

一灘粘稠的灰黑色的液體從里面流了出來，那液體越流越多，越流越多，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沼澤一樣的泥潭——這分明遠遠超出了一個盒子所能承載的容量才對。

然后，那泥潭「站了起來」。

準確的說，像是有一個人形的東西，從沼澤里掙扎著爬了出來，起初的時候還是只有一個輪廓，漸漸地，泥液凝固成型，竟然真的變成了一個人。

肥豬。

他從泥液里站出來，瞪著鄒立，忽然破口大罵。

「你他媽的不想混了是吧，你為什麼不接老子的電話！」

鄒立屏住呼吸，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胸腔中撲通撲通地跳動。

肥豬往他逼近了一步，四濺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了他的臉上。

「趕緊給老子回警局，破不了案子，老子擰了你的頭去交差！」鄒立看著他。

眼睛漸漸變紅了。

「老子，操，你，媽。」

鄒立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操起了桌子上的花瓶，然后狠狠地當頭向著那個肥豬砸了下去!

「加班，加班，查案，查案——老子他媽的是來當警察的，不是來給你當奴隸的！」鄒立歇斯底里地吼道，一把抓住了肥豬的領子，將他狠狠摁在了地上，然后一個沖拳，毫不留情地砸上了他的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