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的入職通知像一封戰書：

肖瑤小姐，經此前面試與溝通，恭喜您已被錄用，職位為：助理。在此對您加盟周小暖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表示熱烈歡迎，具體事宜如下……

8

在入職后一周，我百般查探，終于找到了栗子。

老板帶著我去挑能拍素材的貓，在一間叫作玲瓏貓舍的店里，它被塞在樓上通風不佳的一排籠子中，周圍都是些老弱病殘，房中氣味令人欲嘔。一看到人走近，栗子便驚恐地縮到角落，渾身顫抖。

「周總，我可以代養這只貓嗎？」我極力忍住聲音中的哽咽。

周小暖皺眉：「這只性格太差了，見人就躲，換個別的吧，這個只能做繁育了。」

我懇求：「它畢竟是個布偶，吸引眼球，容易有流量，讓我試試吧。」

「隨便，你想養就養。」周小暖無所謂，「費用自付。」

我帶著栗子回到宿舍，看著它變形的前腿和腫脹的關節。

「栗子。」我輕聲呼喚。

栗子又抖了起來，努力蜷縮到籠子中離我最遠的角落。

它曾經是多粘人的一只貓啊！怎麼會性格不好呢？想著它在媽媽懷里親昵的樣子，我早已淚流滿面。

栗子，是誰這麼殘忍對待你？

是怎樣的魔鬼，下得了如此重手。

9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找到兇手。

每月有一場「今夜無眠」的秒殺活動，要干到后半夜，第二天調休放假。

那天我大促活動策劃沒寫完，加班熬到了早上，渾身酸疼，決定去樓梯間爬兩個來回權當鍛煉，順便舒展一下筋骨。

正在樓梯扶手上壓腿時，我突然聽到了樓下有動靜，那是一絲若有似無的貓叫聲。

也許是公司的貓不小心跑出來了？

我順著樓梯慢慢往下走，壓低腳步聲，怕嚇到貓。

下了三層樓后，喵叫聲陡然變得尖利刺耳，伴隨著乒乒乓乓的動靜。我緩緩探頭，發現竟然是老板周小暖。

她正在將一只貓從貓包往軟網兜里趕，能看到她戴著厚厚的防護手套。

這大早上的是要做什麼？

一時之間我不知該不該狗腿地出去幫忙。

「周……」

而下一刻，周小暖提起貓，向地上砸了下去！

貓慘叫一聲，我強行吞下沒吐完的字，硬是剎住了向下的腿，懸停在空中。

周小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她停下手中的動作。而我捂住嘴，躡手躡腳地倒退，從上一層樓梯間的門撤出，撒丫子狂奔。

第二天，果不其然，這只貓出現在了最新的「救助」視頻中。

是熟悉的節奏：流浪貓，嚴重受傷，經好心路人指引，周小暖團隊迅速出動，救助成功。

栗子，我知道你是被誰傷害的了。

10

那天晚上，我注冊了圍脖新賬號：

「說給周小暖 bot」。

我要讓這個惡魔身敗名裂，徹底翻車。

這場扒馬行動，由第一個字敲下開始，我會讓周小暖和她的粉絲求錘得錘，一錘再錘！

11

大清早我被老板來電吵醒。

「別睡了！立刻來公司！」沒等我吱聲，她就把電話掛了。

聽到周小暖憤怒的聲音，我立馬人間清醒。她越氣急敗壞，就越證明我踩到了她的痛腳。

10 分鐘后我不修邊幅地沖進公司大門，充分表達「無心洗漱，老板最重要」的忠心。

居然還有個比我先到的，是本部門八卦之王，社牛癥代表選手，負責剪輯的妹子可可。

她頭都沒梳，我倆心照不宣地共同維持著雞窩頭。

「怎麼了？」我用口型問，一邊探頭探腦地搜索老板身影。

她聳肩攤手，指指老板辦公室。

辦公室里又傳來一陣大罵：「都給我來公司！現在馬上！」

12

大早上七點，人齊了。同事們一臉困頓，卻并不意外，這又不是第一次。

周小暖陰沉著臉，打開手機投屏，放出圍脖的頁面。

說給周小暖 bot：

「投稿求匿！八一下圈內很出名的周小暖。熱心公益的大善人周仙子，多次組織志愿者攔車救貓，宣傳這些貓是自費買下之后救助收容，文明阻攔，沒有給司機造成損失，是純公益。真相卻觸目驚心：司機果然沒有損失，還有演出費！這些救貓行動，除了前幾次，之后都是作秀擺拍。這些貓根本沒有收容！一輛車上的貓最起碼有幾百只，領養頁面上遠遠達不到這個數量。這些貓都去了哪呢？」

「我知道粉絲不信，我有證據。」

「如果周小暖不道歉，12 小時后，我會放出證據。」

有人深更半夜，爆出了她一個大瓜。

距離投稿給出的時限，還有 5 個小時。

截斷點

13

會議室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氛，群眾大氣不敢出，眼神中卻透出吃瓜的興奮。

老板大動肝火，群眾表示理解，畢竟她很大程度上靠口碑恰飯。

同時大家心知肚明：老板氣的不是這事被說中，老板氣的是真相怎麼漏出去的。

群眾盡管也靠著老板恰飯，but。

如果你有個剝削壓榨又不把員工當人的老板，她倒霉你也興奮。

只有我表現得低調如鵪鶉。

畢竟我就是那個匿名投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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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走多一定遇到鬼，現場那麼多人，誰能保證次次滴水不漏。」可可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