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老婦的頭顱 180 度地轉了半圈，與我面對面，看著我笑。

她的嘴以微笑的姿勢逐漸張大角度，最后大到幾乎能塞下一個西瓜。

聲音從她身體深處發出來。

「圣僧累了吧，前方很快就到女兒國了。」

我幾乎被這一幕惡心到想吐，直直向船后方挪去，指著變異的老婦人大喊。

「徒弟們，這老婦有觸手！」

豬八戒，白龍馬和沙僧齊齊回過頭來，不是望向老婦，而是看向我。

他們臉上幾乎同時浮現出一模一樣的笑容，歪著頭問我：「沒有啊，難道師傅看到異形了嗎？」

看到異形有什麼問題？

規則里面不是說了嗎？

【能看到異形的都是妖，唐僧徒弟負責斬妖除魔。】

老婦人嘴里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不對！

這規則有坑。

【能看到異形的都是妖】這句話有兩個意思。

一個理解是，看到那些出現異形的，不要懷疑那就是妖。

還有另外一個解釋，只有妖才能看到別人出現異形。

很明顯我理解了錯誤的那個意思，觸犯了規則，被徒弟們當成妖怪，要被斬妖除魔了。

河面小舟上，我退無可退，徒弟幾個緩緩向我靠攏，大有將我包圍之勢。

白龍馬大張著嘴巴，幾乎咧到了馬耳朵上，傳出陣陣腐臭的口腔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類牙齒，連小舌頭上都掛滿了牙齒。

豬八戒扭動著油光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膨脹，像極了擠滿了奶油即將盛不下的袋子，下一秒仿佛就要爆炸。

沙悟凈手拿金箍棒，脖子抽動了一下，竟又鉆出一個沙悟凈的頭，接下來，一個又一個沙悟凈的頭冒出來。

就在我以為我要被這群妖怪分吃了的時候，作為坐騎一直沒有動靜的孫悟空說話了。

「你們聽錯了，師傅說讓我們出手幫幫那老婦人，一個人劃船怪累的。」

我猛地驚醒，管他三七二十一，連連點頭。

「對對對，出手相助。」

這些人的異變這才緩緩停止，恢復了原樣。

等他們再次坐定，孫悟空慢慢挪到我旁邊，壓低了聲音。

「師傅你以后要謹言慎行，我不能次次都幫你。」

04

說實話，剛才幸虧孫悟空解圍，不然短時間真不知道怎麼應對。

規則里說，可以相信孫悟空的話，這讓我多了幾分安全感。

我連忙點點頭。

孫悟空再次看了看那幾個師弟，見他們沒有異樣才警惕地趴在我耳邊。

「我知道你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但是我一定會幫你取得真經，以后有什麼事你偷偷告訴我，他們不可信。

「除此之外，你還發現其他異常的嗎？」

太多太多了。

我張了張嘴，正準備說什麼，想了想，那些話還是吞回了喉嚨。

一本正經道：「我就是你師父唐僧啊。」

見我死活不松口，孫悟空好像有些失望，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是故意提防他，在這個一言一行都要遵守規則的世界，寧可不做，不可做錯。

剛喘口氣，豬八戒拿起缽盂，彎腰舀起了一碗子母河里的水。

「我看師傅累了，喝點水休息一下吧。」

看過《西游記》的都知道，喝下子母河的水會發生什麼。

禪主吞餐懷鬼孕，黃婆運水解邪胎。

這水絕對不能喝。

豬八戒端著水越舉越近，那雙銅鈴大的眼睛中充滿興奮，就像明知道喝下這碗水會發生什麼，故意逼迫我一樣。

低頭望向水面，船底的風帶走河面些許的黑霧，我這才堪堪看清。

河底無數的嬰兒交織在一起，在河底扭曲爬行。

那些嬰兒們張開嘴，無聲嚎叫著，互相糾纏打結猶如被扯爛的布偶。

他們慘白的皮膚上豎起一片片鱗片，如同病變炸鱗的魚。

鱗片的空隙下，無數紅線蟲張牙舞爪著。

就連豬八戒手里的那碗水，也密密麻麻全是紅線蟲，說是稠粥也不為過。

我死也喝不下。

見我拒絕，豬八戒興奮得肩膀直顫抖，驀然挺直了腰板，仰天長嘯。

一對長似利劍的獠牙從他白皙的臉皮穿過，掛在臉皮上。

他的身體又開始膨脹，逐漸吞噬掉額頭的金箍圈。

脹到表層薄薄的一層皮囊漸漸裂開，露出了底下粗糙丑陋的豬形。

而我終于明白，豬八戒這俊逸的外表哪里來的了。

是玉皇大帝的皮！

他將玉皇大帝的皮貼在了身上。

那腫脹的詭異感，是尸體形成的巨人觀。

我嚇出一身冷汗，眼見著那豬形還在變異著，肚皮漸漸隆起，從肚臍處裂開一個血洞，里面好像有東西要鉆出來。

05

一陣蛄蛹的爬行聲過后，那東西漸漸現出真容。

飛天發髻，驚為天人的傾城容貌，還有一只兔子趴在她的頭頂。

從豬八戒的肚子里，鉆出了嫦娥的頭？

我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嫦娥開口了，用著十分尖銳的腔調大喊：「我餓啦！我餓啦！」

所以，下一步我會被嫦娥吃掉嗎？

我那些徒弟又救不了我，也許現在吃掉那蟲湯還有一線生機。

我連忙伸手阻止她，「我喝，我喝。

」

嫦娥的頭以一種詭異的卡頓感扭動著，繼續大吼：「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