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時，如果有人敢說李亮喻像頭豬，他肯定會給對方好看的，但此刻他卻紋絲不動，只是呆呆地看著柱子上的影子。我想，他是給嚇呆了。

“你想干嗎？”我對著影子喝道。

“警察先生，我來能干嗎呢？當然是和老朋友敘舊了，你看亮喻多高興啊，一看見我就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嘻嘻嘻……”陰冷笑聲于寬闊的大廳中回蕩，一時間聽不出聲源出自何處。

“真的就是敘舊那麼簡單嗎？怎麼不按門鈴就直接進來了，這樣恐怕太失禮了吧！”我邊胡扯些廢話，邊分析影子的真身在哪里。影子出現在柱子上，從角度判斷，應該是通過庭園的大燈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那麼說，真身肯定在庭園里，可是門外有五條德國牧羊犬，要是有陌生人進入庭園，它們怎麼會不吭一聲？

“地獄的禮節跟人間不一樣，我又不是人，我是鬼，是地獄來的厲鬼，按照地獄的禮節，我該請亮喻到地獄暢游！”影子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刺耳，聽得我耳朵嗡嗡直響。身后傳來李亮喻的驚恐的叫聲，回頭發現他已經跳起來往門外跑了。

“嘻嘻嘻……我的小情郎，怎麼看見我連招呼也不打就跑了，你以為能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嗎？”影子說著閃動了一下就消失了。

此時，李亮喻已經跑到庭園去了，我當然也不能待在大廳里發呆，立刻追出去。我走到門口就看見他在車庫門前被他的牧羊犬截住了，他對這五條畜生破口大罵，喝令它們滾開。可是，對方卻沒有讓路的意思，反而做出攻擊姿態，似乎在等待某人發號施令。

“亮喻，你急著去哪兒啊！你看你的小狗多可愛啊，怎麼不和它們玩一會兒呢？”陰冷的女聲回蕩于四周，聽不出是從哪兒傳來的。

也許是為了發泄心中的不安，李亮喻見牧羊犬不聽自已的命令，就對它們拳打腳踢。牧羊犬任由主人痛打，但就是不肯讓路，不管主人走到哪兒，它們都會撲過去阻擋他的去路。

女聲又再次響起：“亮喻，你的脾氣怎麼還是這麼壞，動輒就大打出手，那晚你也是這樣對我……”

“你給我閉嘴！老子有菩薩護身，管你丫是厲鬼窮鬼餓死鬼，老子都不怕！有種給老子滾出來，老子不把你揍得呱呱叫，老子以后就改名叫王八！”李亮喻惡狠狠地仰天吼叫，一手把身上的名牌襯衫撕破，露出胸前的那個掛在筷子般粗金鏈上的白玉菩薩吊墜。

“嘻嘻嘻……你心里其實很害怕，裝腔作勢或許能騙過警察先生，但是卻騙不了我，因為我不是人，我是鬼，地獄來的厲鬼！嘻嘻嘻……”陰冷笑聲回蕩于暮色之中，縱使時值炎夏并處身于燈火通明的庭園之中，我也有猶如墮入幽冥鬼蜮的感覺。

李亮喻于笑聲中崩潰，頹然坐在地上沉默不語。良久，笑聲戛然而止：“小狗都餓了，是時候吃飯嘍……”五條牧羊犬突然一同撲向主人，眼前鮮血四濺，耳際盡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此刻庭園之內猶如人間煉獄……

李亮喻死了，死于自家看門犬鋒利的獠牙之下，死于以忠誠而聞名的德國牧羊犬口中，也死于我的眼前。雖然他就在我眼前受襲，但我卻愛莫能助，一條牧羊犬就能送我上路了，更何況是五條。

牧羊犬在主人殘缺不全的尸體前一字排開跟我對峙，看著從它們嘴邊滴落的鮮血，我想自已也很快會得到與它們主人同等的待遇。縹緲女聲于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中蕩漾：“警察先生，這是我第二次警告你了，如果你還是堅持繼續調查，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可別怪我哦！嘻嘻嘻……”笑聲漸遠，但牧羊犬依舊守在我身前，仿佛在沒得到新的命令之前，它們只是五尊雕像，但誰知道當我往后退一步時，它們會不會立刻撲過來，用它們鋒利的牙齒把我撕成碎片呢？

就在我為如何脫身而絞盡腦汁的時候，救星來了——外面傳來熟悉的警笛聲，應該是屋內傭人報警了。

我和同僚們把庭園里里外外翻遍，就差沒把草皮鏟起，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兇手留下的痕跡。而那五條德國牧羊犬，直至消防隊的伙計到來把它們抓走也沒有動過，仿佛真的變成了雕像。

處理好命案現場后，我不禁陷入沉思，兇手實在有太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德國牧羊犬以勇敢、忠誠而聞名，哪怕受到主人的打罵，也絕對不會攻擊主人。而且李宅連張茶幾都是七八萬的高檔貨，看門犬當然也是受過嚴格訓練的那種，群起弒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許，該調查一下這五條畜生的來源。

很多時候，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想起，但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能解開心中所有疑惑——蓁蓁來電告知，蘇夢茹一家從事牧羊犬的訓練及買賣……

第六章 死亡舞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