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臉上也有很多泥巴，但我還能看清楚他的相貌，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因為三婆說他是被山鬼嚇瘋的，所以我就想了解一下他的情況，可是不管問他什麼，他就只會傻笑。

“他不會回答你的。”三婆說著對他揮了下手：“細文，你自已找地方玩去，別來三婆這里搗蛋，快去。”他傻笑著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三婆又道：“你這饞貓，又想跟三婆討東西吃是不是？”他仍是一臉傻笑。三婆扶著拐杖返回屋里拿個蘋果出來給他，他馬上伸出一雙黑乎乎的手接過，然后就跑掉了。三婆望著遠去的身影說：“這饞貓就知道吃。”

待他在我們視線中消失后，我便問三婆：“他是什麼人？”

“他叫細文，是我們村里的人，本來是個蠻聰明的小伙子，可惜給山鬼嚇瘋了。”三婆看著細文離開的方向，連連搖頭。

“他見過山鬼嗎？你知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我又問道。

“這可說來話長了，噢，說起來他是第一個發現山鬼的……”三婆又把我們請到房子里，向我們講述有關細文的事情——

細文是個苦命的孩子，他有個哥哥叫大文，兩兄弟是雙胞胎，是福財的兒子。我們村以前沒有醫院，甚至連衛生站也沒有，福財嫂在生他們的時候流了很多血，死了。福財又當爹又當娘地把他們帶大，不過在他們十五六歲的時候也死了。

他們兩兄弟都很聰明，在學校讀書從來都是第一、第二名，不過福財死了，他們相依為命，就得靠自已討生活，不能再讀書了。

可是在我們這種地方，不讀書就沒有出頭之日，所以細文就讓哥哥繼續讀書，自已去找活干賺錢供哥哥完成學業。

看到細文這麼懂事，村里的人能幫的都幫他一把，有事要找人干首先就會找他。那時候村里的人開始知道松香能賺錢，所以到了夏天，可以割松香的時候得找人輪流到松樹林守夜，防止被外人偷割松香。每次要找人守夜時，村主任第一個就找他，可是沒想到，這樣竟然害了他。

開始那幾年，細文干得挺好的，他守夜的時候從來沒被人偷割過松香，有一次還抓住了一個偷松香的賊。誰也沒想到，后面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出事那晚，本來應該是阿全跟細文兩個一起守夜的，可是全嬸那晚要生孩子。雖然是第二胎，但是頭一胎是個女娃，所以阿全還是很緊張，跟細文打個招呼就跑回家了，讓細文一個人守夜。

到了后半夜的時候，細文突然跑回村里，滿身都是泥巴，逐家逐戶拍門大叫松樹林里有山鬼。大伙以為他說有人偷割松香，就讓村里的男人打著火把進松樹林。大伙在松樹林里找了一遍，賊倒是沒找著，但卻發現有座新墳被挖開了。

新墳里躺著的是秀蘭，她三個月前才跟建軍拜堂，可是小兩口爭吵了幾句，她就一時看不開，把整瓶農藥喝了。出事那一晚，她才下葬了兩三天，真是冤孽哪！

大伙發現秀蘭的墳墓被挖開時，她的尸體就躺在墳頭，全身的衣服都被撕碎了，渾身都是泥巴，雙眼還是睜開的。

肯定是被人奸尸了，大伙看見都很氣憤，尤其是秀蘭的家人更氣得大罵。于是，大伙就分成幾伙人把整個松樹林翻個遍，可是一直找到天亮什麼都沒找著。

沒找著也沒辦法，大伙只好回村里找細文，問他有沒有看見奸尸的人長什麼樣子。可是細文就只會一個勁地說山鬼要抓他，大伙這時候才發現他瘋了。

細文瘋掉的時候，大文還在外面實習，而且快要實習完了。他上大學的學費是跟村里的人借的，而生活費都是細文平時一分一毛地省下來，給他寄過去的。如果讓他知道弟弟出事了，他肯定會跑回來照顧他，很可能會拿不到畢業證。大伙見他們兄弟倆沒爹沒娘忒可憐，于是就先瞞著他，輪流照顧細文，直到他畢業回來……

“細文的哥哥是醫院里的醫生？”我終于想起在醫院里有個醫生跟他長得很相似。

“嗯，大文在醫院里當牙醫。其實現在這家醫院還沒蓋好的時候，他就已經給我們看牙了。雖然那時候條件差一點，不過他的技術蠻好的，我以前讓他補的牙都很牢固，可惜現在老了，牙都掉光了。”三婆嘆了口氣，微張的嘴巴里一顆牙齒也沒有。

細文是第一個發現山鬼的人，倘若能從他口中了解當時的情況，肯定會對調查大有幫助。可惜這里地處偏僻，要不然就能找小娜幫忙，用催眠術讓他講述當時的情況。

本來還想趁太陽尚未下山，趕緊找到龍洞取地下河水，以便明天一同帶去化驗。可是向三婆詢問細文的事情，耽誤了不少時間，離開她家的時候已經夜幕低垂了。

鄉村地區跟城市就是不一樣，天一黑就黑燈瞎火的，害我差點連路也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