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間謀殺小敘》第21章

而兩扇鋼門的拉手中,赫然橫插著一根粗樹枝。還沒等他細琢磨那串新的腳印,就聽見門里面傳出尖叫聲,急忙拔了樹枝沖進去。

  這聽上去是一宗險些造成嚴重后果的惡作劇。金浩良拍著胸脯說會嚴查,如果是本班學生立刻開除。但說這話的時候,那根被費志剛隨手扔掉的樹枝已經不見了,第三個人的腳印也被清理破壞掉了。而那腳印到底是什麼樣的,費志剛回憶不出來,畢竟沒經過專業訓練又只是匆匆一瞥。金浩良盯著問腳印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費志剛說尺碼不大,但實在記憶模糊,也保不準。于是就只能去查誰拿鑰匙開了大鋼門的鎖,但柳絮對此不抱一點希望,憑金浩良是查不到那個人的。

  這是件蹊蹺事,然而同學們陸陸續續來看她的時候,都沒有追問其中的隱情。柳絮覺得自己在同學的心中,變成了一個行為怪誕的瘋子,誰都不想卷進她的秘密里。如果沒有報警那回事,情形會有所不同,但現在,她和這個班的隔閥,也許再難以消除了。

  只有文秀娟偷偷地問她是怎麼回事。可是柳絮竟有些怕看見她了,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不愿在她那日趨變形的臉上多作停留。那晚給她留下最深切創傷,反反覆覆在噩夢里出現的,正是沉入尸池時,看見的那一張張形形色色的文秀娟的臉孔。

  文秀娟發覺了柳絮的閃躲,便不再問了。

  費志剛是最有資格追問的人,但他只在第一次探望柳絮的時候問過,見柳絮欲語還休的為難,就主動岔開了話題,自此再沒提過一句。

也許他在等著自己主動告訴他吧,柳絮想。但是會有那一天嗎?自己現在只想把一切埋起來,埋得越深越好。

  她真真嗅見了死亡的味道。

  躺在病床上,噩夢與噩夢之間,柳絮把那晚幻聽幻視的原因還原了出來。是的,一切都是幻覺,自始至終,尸池里就只有她一個人。沒有看不見的孩童,沒有似緩似急的腳步聲,沒有尸池中央翻過身來的女尸。這一切的源頭,是尸池鋼門的把手。沒有取樣化驗,沒有其他證據,但柳絮覺得就是。握把手的時候,上面是濕的,那并不是她的手汗。

  致幻藥物很多,最常見的是乙醚,在醫學院非常容易得到,而強烈的福爾馬林味會遮蓋掉其他氣味,這樣就難以及時分辨警覺。吸入致幻劑后進入尸池,恐怖的氛圍必然會產生可怕的幻覺,即便乙醚沒能發揮作用,用樹枝鎖了鋼門把柳絮困上個把小時甚至一整晚,也足夠把她嚇破膽。這就是那個人計劃的終極警告。

  柳絮不僅如人所料地聞了手,還在進門后長時間用這只手捂鼻子。幻覺迅速產生,并且把她逼上了尸池。原本還不至于摔下去,但柳絮把手弄破了,她暈血。

  柳絮是因為暈血才被逼考醫學院的。馮蘭說柳志勇你血孽太重了,欠的債落在女兒身上。柳志勇說屁,老子第一次見子彈把人腦漿爆出來也恨不得吐到小舌頭都翻出來,后來呢,連副腦袋就在旁邊被打爆,糊了我半張臉,一樣往前沖。這是見識太少鍛煉不夠,我柳志勇生了個暈血的女兒,說出去是個笑話,得治。

部隊里練兵,怕什麼就拿什麼治你,柳志勇把這一套用在女兒身上。

  進入醫學院之前,柳絮想到面臨的一切,覺得將是場無比酷烈的折磨。但這折磨的確有效。比如她在解剖課上的變化。柳絮開始相信這樣慢慢進展下去,終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一個能站上手術臺的合格醫生。可是從在解剖教室里勉強應對一具尸體,到在尸池里與上百具尸體為伍之間的差距是巨大的,柳絮覺得自己被摧毀了,如今她只要一想和文秀娟、和那個人有關的事情,腦子里就會生出一根刺來,蟄得她忙不迭地掉過頭去

  翻頁聲。這來自床尾的細碎聲響,有著讓柳絮沉靜下來的力量。

  “你逃好幾次課了吧。”柳絮說。

  “不算逃吧,我也住了一天醫院的,現在只是多歇兩天而已。而且今天是周六。”費志剛放下書,看著柳絮,笑了笑。

  柳絮很少像這樣主動開口,其實這兩天,他們并沒說什麼話,甚至費志剛和馮蘭之間的寒暄,要比和柳絮說話更多。絕大多數時候兩個人是沉默著的。但這沉默并不令柳絮尷尬,好像被費志剛救了之后,兩人之間就有了某種聯系。這是柳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她聽著費志剛翻書,那聲音里有股子暖意,在這寒冷天氣里,仍一縷一縷傳進心里。

  “你和司靈吵架了?”柳絮終于問出這句話。同寢室友一起來探望的時候,司靈沒掩飾自己的心情,她表現得像是被裹挾來的,說著不咸不淡的寬慰話,滿臉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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