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間謀殺小敘》第46章

那是放在寫字臺第一個抽屜里的備用手機,上面有多條郭慨自己發來的短信。他把查案的行程發到這個手機上,以備不測。最后一條短信,是一個地址。一個多小時后,警方和郭父一起進入地址上的屋子,見到了光著上身死在浴缸里的郭慨。他左腰有一道縫合了一半的刀口,流出來的血已經凝固。他的左腎被取走了,摘腎過程中主動脈被割破,這是死因。

  根據警方后來的調查,郭慨當夜泡吧后是和一個長發女子一起離開的,沒人看清女人的臉,監控上也不清晰。警方判斷這是極特殊的盜腎者,色誘男子后帶回出租房,用強力吸入式麻醉劑把人迷倒取腎。原本并沒有想殺人,但這一次的取腎手術出現了事故,左腎旁的主動脈被割破了,罪犯把傷口縫到一半,看見血止不住地流出來,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就丟下郭慨逃跑了。盡管網絡上時常會看到可怕的盜腎報道,但那大多是編造出的新聞,因為未經配對的腎臟不可能用于移植,但這一次,出租屋內發現了少量邪教小冊子,其中有關于食用活體腎臟的內容。至今,警方還沒有取得任何進展,罪犯的手腳很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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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知道警方不會破案的,因為他們的方向錯了。

  青黑色的石碑上,郭慨的名字被描成金色。

  他左面埋的人七十五歲,右面埋的人八十三歲,他三十歲。

  與我同歲,柳絮想。

  她在這塊碑前站不住腳,只能扶著碑慢慢蹲下來。

她的整個人在郭慨的墓前縮成最小最小的一團,發著抖,眼淚鼻涕早已經糊花了臉。嗚鳴聲從她咽喉深處傳上來,卻連一聲對不起都說不出。

  她也不能說。一聲對不起,在這里輕得立刻會被風吹走。

  每個星期,她和郭慨喝喝下午茶,相伴在舊時馬路上走走停停,簡直風花雪月,做著一個輕松的旁觀者。但直到此刻,她摸著冰冷的墓碑,才意識到,她交給郭慨去做的,是一件何等危險的事情。這本是她自己的事。郭慨想為她擋風遮雨,她明白的,裝糊涂。人呵,多麼自私。她聽說了,郭慨是睜著眼睛死的。他死之前在想什麼,她想知道,又不敢去想。

  太陽落下去,夜晚漫上來,手機響了幾次。

  柳絮在一片陰影里站起來,走出去。

  她知道,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會像郭慨那樣擋在她身前了。

  她知道,郭慨會說,當然有的,你的爸爸,你的媽媽,他們會。

  但是現在,讓我自己來吧,郭慨。

  要麼,像你一樣,我也被那兩個人埋下去。

  要麼。

  如果,有那一天。

  我做到了。

  我會來你的墓前。

  放一枝紅玫瑰,好麼?

  第二部

  一、希望

  一九八七年,七月二十一日。

  酷暑。

  這個時候,文秀娟還活著,十歲。她的姐姐文秀琳也還活著,十一歲。

  十年后她將遭遇的,對現在的文秀娟來說,是未知的,充滿莫測變化的未來,一切還有可能。那是迷霧中的航道,充斥于天地間的純白霧氣中,總有一條屬于她的航路,通向她的未來。不論這航路回過頭看有多麼蜿蜒,于此時此地,那就是筆直的,向前,向前。

只等命運的汽笛一響,霧氣就要散去,她已預見到,必然如此。一九八七年七月二十一日,午后一時過半。

  在文秀娟的一生中,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對未來充滿了夢想和希望。

  收音機正播著王潔實和謝麗斯的二重唱《外婆的游湖灣》,因為總是會有嘶嘶的噪音,所以收音機放在了五斗櫥上面,離床上的母親包惜娣不遠不近,聽起來正好。

  五斗櫥上貼滿了花花綠綠的紙,許多是從《大眾電影》上撕下來的,厚實又漂亮,這樣就看不出櫥本身的破敗。

  墻上也糊滿了報紙,遮住那些墻皮掉落的地方。文紅軍過一段時間就會從廢品收購站拿一沓報紙回來重裱,盡量讓屋子看起來新一些。她們姐妹也可以從上面認字,一舉兩得。

  吊扇不緊不慢地轉,在黏稠的空氣里攪出些微風,拂在包惜娣的身上。包惜娣的床放在屋里最好的位置,靠南臨窗,能透氣,原本隔壁鄰居沒加出二層的時候,冬天甚至還能照進一個小時的太陽。文秀娟搬了張小板凳在媽媽的床前,這樣也能吹到吊扇的風。她自己的床在對角的上鋪,中鋪是姐姐的,下鋪是爸爸的。家里的這間屋子在老街算得大了,放了兩張床兩個櫥柜一個當茶幾的大樟木箱,還能轉得開人。

  文秀娟之前坐在小板凳上吹了很久的電扇,現在她站到了床前,離床沿半步的距離,瞧著媽媽。

  包惜娣眼睛似睜非睜,也不知是否看見了小女兒。文秀娟覺得媽媽在看著自己,媽媽總是這樣半睜著眼,這讓她不管站在什麼角度,都覺得被注視著。

就像廟里的大佛像。為什麼姐姐還沒來,文秀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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