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年間謀殺小敘》第121章

  他瞪大著眼睛,伸手摸著胸前的刀,鮮血從指縫里涌出來。

  柳絮知道,自己刺中了心臟。

  馬德張著嘴,發出低低的哀嚎。他抽搐著,眼鏡斜搭在額頭上。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瞳孔努力散發著生命最后的光,那里面寫滿了不相信。片刻之后,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意識到自己的一切連同生命就將終結。

  他哭了起來,絕望地嚎啕大哭,只是已發不出太響的聲音。

  柳絮看了看自己的手,這雙顫抖著的手竟沒有染上一滴血跡。她從沙發上拿起一個藥瓶,是剛才馬德翻找手機時一并從包里掉落出來的。她擰開瓶蓋,倒了一把在掌心,吞下去。

  此時,她聽見馬德收了哀聲,正低低地,沙啞地,拼了命地開始叫她的名字。

  像是在最后時刻記起了什麼,一定要告訴她。

  柳絮走到他的身前,就這麼看著他那麼努力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叫著自己。片刻之后,柳絮終于彎下腰。

  “她沒那麼快的。”馬德斷斷續續地說。

  然后柳絮才意識到馬德說的是“鉈”。

  “鉈沒那麼快的,文秀娟接觸了尸體,皮膚接觸,中毒,并發癥,但不會那麼快,她不可能那麼快就死。一定有別人也下了手,不止我一個要殺她,有別人和我一起動了手。”

  “那個人是誰?”柳絮問。

  一聲悠長的輪笛于此時響起。它自江上而來,乘著西落的斜陽,在這片廢墟間縈繞。它徘徊于圍繞著江邊平臺的重重殘雕之間,激蕩在鐵皮屋里那一道道無聲的目光之中,嗡嗡作響,久久不去。

  輪笛熄滅的時候,馬德還殘存著一絲掙扎。

  柳絮把耳朵伏低到他的嘴邊。

  “那個人是誰?”她再次發問。

  “我也不知道。”馬德說出了最后的話語。

  5

  二〇〇七年的清明是個晴日,與兩周前柳絮離開精神病院的那個陰冷上午,已經完全是兩個季節了。

  去年十二月的江邊兇案,當日警方從柳絮體內檢出了過量的文拉法辛,這種抗抑郁的藥物如果服用過多,將可能使病人在短時間內走向與抑郁相反的另一個極端——躁狂。根據開出此藥的精神衛生中心趙醫生的證詞,長期在他處看病的柳絮不僅患有抑郁癥,更可能患有精神分裂。費志剛和郭父郭母亦提供了相應的佐證。據此,檢方不再糾結于柳絮算不算防衛過當,直接認定她在作案期間無行為能力,無須承擔刑事責任。

  在看守所的時候,柳絮又見過幾次負責郭慨案的老煙槍劉警官,他沒給過好臉色,在這宗案子里,他居然被一個精神病人搶了先,并導致了案犯死亡。至于由郭慨牽扯出的文秀娟死亡疑點,警方找文紅軍談了一次后,尊重死者家屬意見,并未重啟調查。

  應直系家屬費志剛的要求,柳絮在經過不長時間的治療后,就被接出了精神病院。

  走出精神病院大門的時候,柳絮對費志剛說,現在還差一件事,我們就兩清了。費志剛說你現在是精神病人,不能協議離婚的,你別讓我起訴你離婚吧,這事情能不能先緩緩?柳絮沉默良久,說那就分開住段時間。

費志剛同意了。

  費志剛告訴了柳絮另一件事,今年是文秀娟離世十周年,項偉提議同學們在清明節的時候給她祭一祭。所有人都已經答應了。在此之前,馬德被確認為毒死文秀娟兇手的消息,也已經被委培班所有人知道。

  柳絮有些詫異,問:“所有人都去嗎,文秀娟姐姐和媽媽的事情,他們都知道嗎?”

  “除了項偉和我,其他同學都不清楚文秀娟有這樣的……過去。”費志剛答。

  “那麼,你會去嗎?”費志剛又問柳絮。

  “為什麼不呢?”

  所有委培班的同學都在和生醫院工作,又是科室骨干,平時請假都很困難,更別提在同一天請假。但四月五日這天,他們都辦到了。文紅軍也來了,他在墓前放了束白花,卻沒擺供品,也沒點香。他看委培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在看陌生人。

  人們散在周圍,不成隊列,除了費志剛和柳絮,沒有哪兩個人是一起挨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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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偉先上去,點了三炷香,鞠過躬,把香插在慕前。他對著碑出了會兒神,也許在心里說著什麼話,然后他蹲下,取出一摞信件,在火盆里燒掉。

  柳絮望著光焰熊熊的火盆,決定第二個上去。她拿起擱在樹下的木板,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文秀娟的墓前。她把木板的一頭放進火盆,火舌順著板子躥上去,把那些神秘的符號照亮。木板發出嗶嗶啵啵的聲音,但把它點著是個漫長而艱難的過程,等到火盆中所有的紙張都燃盡,木板也還是頑固地保持著原本的狀態。灰煙自底部裊裊升起,斑駁的木色桌面被熏黑,上面那些寫滿了罪惡的毒符,還留下大半。

柳絮把木板斜靠在墓前,她本想讓這東西在世間消失,現在看來,那一頭的文秀娟并不想再見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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