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猜錯，這的確是人骨。”柳妄之對著頭骨琢磨了兩三分鐘，忽然開口道，“還有一件事，關于這條骨河，或許我們打一開始就弄錯了。”

我倏然收攏思緒，聽到這話心底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于是皺著眉問：“你該不會是想說，這沈家除了活祭牲畜之外，還拿活生生的人來祭祀吧……？”

這個想法也太瘋狂了，說出口后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荒郊野嶺出突然現人骨，其實并不排除探險過程中發生了意外，但偏偏這個位置恰好是沈家另外用來祭祀的地方，還設了結界藏得這麼好，很難讓人不把這兩件事聯想到一塊兒。

“看到那些黑氣了麼？”柳妄之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視線忽然落到黑霧沉沉的河面，淡淡道，“這處地界與外面的河谷，完全是強行隔開的兩方天地。外面的骨灘看似陰暗可怖，卻只是視覺上的誤導，而這結界里實則封存了大量的戾氣怨氣，就如同一處位于人間的第二閻獄。”

沒錯，從進入鬼淵的那一剎起，戾氣無時無刻充斥在空氣里，那種連風都帶刃的感覺，難受得讓人無法忽視。

“可這些戾氣哪兒來的？”我抬手搓了把刺痛發麻的臉，突然想到了河上的黑霧，“難道是從河底？”

“嗯。”柳妄之手掌一翻，那枚骷髏滾回了骨堆當中，“如果我沒猜錯，這骨河的全稱該叫做沉骨河，意為白骨沉沙之河，也是囚困亡魂不得往生之河。”

我瞬間又被震驚了一回，只是沒等我出聲，柳妄之話鋒一轉，突然又道，“你剛才問我這人骨怎麼回事，倒不妨想想沈家為何豢養那麼多花鬼。”

花鬼？不就是沈老爺身邊那些個貌美如花的妖奴麼？

“難道不是因為沈老爺好色？”我可沒忘記他左擁右抱，還不忘問柳妄之討要蛇族美人的事兒。

“想得倒是簡單。”柳妄之美目微斜，淡淡瞥了我一眼，“你見過好色之徒能有這麼好的氣色？”

我嘴巴張了張，倒是無法反駁。

先不說人與精怪廝混會有損本源之氣，他們常年走陰的，下頭的陰氣沾多了體質相對也會變弱，常年累積下去，不是說還會折壽嗎，那沈老爺這臉色紅潤光澤的，哪里看得出有這種兆頭？

而且不止是他，連沈二爺，甚至沈姑小姐，都沒一個人看得出半分的病態。

唯獨除了沈蓮。

我忽然又想起剛進鬼淵時和柳妄之談論的事兒，我問他為何走陰欠下的陰債會累及子女，他說，如果妄圖從祭祀上偷取他人壽命，那就不一定了。

“我明白了。”我重新把這些事兒都串在一起，突然茅塞頓開，睜大眼睛望向柳妄之，語氣頗為驚詫，“所以說，這些人骨確實跟祭祀有關，但祭祀的不是這條河，而是那些花鬼？！”

第100章：詭邪情香

這股說不清像什麼的香氣濃郁綿密，被風一吹就擴散得很快。我轉身往后面那道石壁上打量摸索，果然在角落里發現了一條不起眼的小縫。

“柳妄之，這里面好像有風。”我微微彎腰放低身子，把眼睛湊到那條石縫面前往里看。

一指寬的縫隙里漆黑一片，但總有源源不斷的細風從里面涌出，好聞的香氣被風吹到臉上，隨著呼吸深入肺腑，鼻腔里有種熱乎乎的感覺。

柳妄之走到我旁邊，拎著我的衣領把我往后扯：“這香氣來路不明，別湊這麼近。”

“我知道，不過挺好聞的，有點像熏香。”我站直身子吸了吸鼻子，往旁邊給他挪個位置，“說起來，這石壁后面是不是還有空間啊，不然香氣和風又是從哪兒來的？”

一般來說，密閉的空間里有風穿過的話，那說明一定是空氣在急速流動。那這樣說來，眼前這面石壁絕不可能是這處山洞的終點，或許它的后面還隱藏著一處空間，能使空氣達到自然對流的條件。

這是個不小的發現，柳妄之也并未否決。他的目光貼著石壁一寸寸移動，忽然停在了右上方一塊微微往外凸起的石頭尖兒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石塊明顯要比旁邊的石壁顏色要深，細看之下紋路與石壁花紋有點銜接不上，要是不專門盯著基本上瞧不出什麼異常，就像是一處專門為了掩飾什麼而特意裝上的自然偽裝。

柳妄之抬手輕觸那塊石頭，左右試著擰動了一下，發現行不通。我剛想問他要不要試著往下拔，便見他把這石塊往回摁了一下，然后“咔噠”一聲，石塊突然就自己動了起來，往后倒退收卷，直到完全沒入石壁深處。

“轟隆隆——”山洞里的天地忽然震動起來，面前的整面石壁驀地從中間裂開一條不規則的縫，隨后縫隙在浮動的塵土中愈來愈寬，化作了兩道石門慢慢往兩側打開。

“我靠，還真有暗門啊。”我略微驚訝片刻，跟著柳妄之踏入石門后面的空間。

這里面沒有燈光，一束天然光線從高處敞開的洞口垂落地面，如聚光燈一般斜斜落在正中間的位置，將一座木頭雕刻的巨型雕像照得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