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老人就要慌忙從我身邊站起來，像是生怕他這副年邁的身子弄壞了我名聲。

不過常天卿伸手將他繼續按在了座位上，現在的常天卿，更像是一個帶著女兒來解決麻煩的家長。

常天卿示意老先生不要緊張，然后再對我道：“靈兒，你對他有所欠，如果不還，他將生生世世都因為第一世的執念而痛苦，世世無妻無子，孤寡生生世世。”

“你只有還清了對他的虧欠，他才能在下輩子，真正的做他自己，你才是自由的你，他也是自由的他。”

相欠才會遇見，如果沒有遇見，沒有還清虧欠，那將是生生世世的劫。

就跟我面前這個老人一樣，快樂一生，一生無妻無子。

暮年娶妻，也算是別種意思的老樹新發。

這就是地藏的意思嗎？

地藏給自己布出結界，難道為的就是讓我自己還清我從前的虧欠？

第358章 是我沒滿足你？

我沒有從前的記憶，但是我知道眼前的這個老人，因為和我的約定一直都沒有兌現，而等了我無數個生生世世。

于是我隨手扯下身旁放著的一把掃帚上草木，卷成了一個戒指。

我用意識查到這個老人的名字叫王守契，我便虔誠的辦跪在老人的面前，對著老人道：“守契，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

“如果你不介意我已經和別人成過親，那你現在還愿意娶我嗎？”

老人是個本分的教書先生，根本就沒有想過我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會向他求婚。

可能是我出現在他的夢里太久，可能老人也想解脫，在我拿著草戒指給他的時候，老人的眼眶再次紅了。

“阿靈……”

我又對著老人揚了揚戒指，再次對著老人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點來見你，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老人聽我說出這話，趕緊的對我搖頭，聲音也變成了一個年輕小伙子的聲音。

“不晚，不晚，起碼我又見到你了。”

說罷老人從我手中接過了戒指，鄭重其事戴在了他的中指上。

簡簡單單的點了幾根紅燭，常天卿當了見證人，為我和老人舉行了個無比簡陋的婚禮。

一個紅蓋頭，一根紅繩，就是老人等了數萬年的婚禮。

剛和我拜完天地，老人的身體已經不行了。

在我和常天卿扶著老人上床躺著時，老人抬起眼睛看著我。

此時老人的眼里，對我有眷戀，但是更多的是放下一切的灑脫。

“阿靈，我要走了。”

老人說著，又看了我旁邊的常天卿一眼。

“阿靈，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保護你的，只有蒼帝。”

瘦的如同鷹爪的手，握住了常天卿的手。

“蒼帝，我要走了，以后就拜托你，照顧阿靈了。”

說罷老人轉頭看向我，伸手為我挽了挽我耳邊的長發，然后對我笑著，眼神逐漸的失去了光彩。

……

老人死了。

等了我數萬年的男人，在我們之間的約定完成后，他終于放下了執念，從此自由了。

我跪在地上，給老人磕了個頭。

我本以為老人死后，魂歸地府，以后投胎轉世，以他這樣的善良本性，下輩子投胎，一定會投個好人家。

不過就在我給老人磕頭抬起身時，只見老人的身體逐漸化成了一棵干枯的老樹，樹根隆起，盤繞整個床。

我驚訝的看著這一幕，趕緊的從地上站起來。

而在我站起來后，這顆古木的樹干上，開始生長出一片片嫩綠色的樹葉，緊隨著，無數新綠的葉子，不斷的從樹干上涌出來，不一會，老人的身軀已經變成了一棵茂密的大樹，撐破了屋頂，亭亭玉立的立在陽光之下，樹枝與葉之間，一串串果實的結了出來，隨風飄揚，在我和常天卿的臉上，不斷灑下斑駁光影。

老樹發枝，我踮起腳從樹上摘下一片新綠的葉子，問常天卿說：“這才是真正的枯木逢春嗎？”

年邁死去的樹木，只有在春天的時候，才有可能爆發出勃勃生機，生長出大片綠葉，生命盎然。

哪怕即將要死去的人，在死前見到了自己最愛的人，也能再次獲得別樣的新生。

“對，你可要把第一件找到的東西好好收好。”

常天卿回答著我，起身摘了樹上一串長得很奇怪的果子給我。

這果子長得像是雞爪似得，又像是蚯蚓，彎彎繞繞的，看起來又像是肥碩的樹枝。

“這是什麼？”

我問常天卿。

“這是萬壽果，俗稱拐棗。”

“是數萬年錢時，你最愛吃的水果。”

數萬年前的時候，西瓜還不能吃，桃子還只有指甲蓋大呢。

我看著這長得奇形怪狀的拐棗，摘了一顆放進嘴里，果然甜滋滋的。

這種甜味，放在數萬年前，也算是當時最熱門的水果了吧。

“他最后死的時候，還是選擇變成一棵樹，變成拐棗樹，結你最愛吃的果子。”

常天卿將他手里的拐棗都遞給了我。

我拿著這份拐棗，沉甸甸的。

現在世間也不早了，我伸手摸了摸樹干，對著樹干道：“守契，我要走了。”

大樹不會說話，風吹過樹冠，樹葉發出一陣莎啦啦的響聲，像是老人的溫言細語，又像是老人在上課時潤物無聲的教書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