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鳶一起畢業于 M 大的數學系。

她是無可爭議的校花，我是不可多得的技術瘋子。

漫天大雪中，她向我表白：「袁程，你做技術很純粹。」

可我無法給她一生一世。

因為袁程已死。

我攥緊手中的死亡證明。

上面蓋著的紅色印章，就像一團凝固的血跡。

可是陸鳶要的，本也不是什麼一生一世。

1

我和陸鳶畢業后一起創立了一家公司：Free AI，我做算法，陸鳶負責業務。

此時年少，我愛 coding 你愛笑，行行代碼，不覺枯燥。

我們見證著無數的 AI 人從我們的「莫比烏斯」系統中產生，分布到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扮演著各種角色。

陸鳶開玩笑說我們公司是 AI 人的伊甸園，我是亞當，她是夏娃。

我們，我們的產品，我們的公司，前途無限光明。

然后陸鳶把公司告了，理由是威脅公共安全。

她的依據很充分：我們的產品之一——AI 管家殺人了，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殺的是我們公司的安全協議負責人趙昂。

趙昂的 AI 管家，是以他自己為藍本定制的，他曾得意地表示，還有誰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呢！這個管家也曾如他所愿，伺候得他合心合意。

其實我更覺得，還有什麼能比被自己奴役更痛苦呢。

從個人情感上來講，他的 AI 管家殺了他，我很能理解。

但我不能這麼說，AI 人在設計之初便只為執行指令而存在，人類只愿意接受依賴于人類控制的 AI，將能夠進行自我進化和自我表達的 AI 視為洪水猛獸。

趙昂的 AI 管家是一個微小的嘗試，他可以在人類設定的限制范圍內進行自我表達。

嚴格地說，他還只是試驗品，并未走向公眾。

AI 人走到這一步并不容易，這次事件能讓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

我，要證明他的清白，在審判之前。

審判之日就是明天，而我仍沒有任何數據和證據。

莫比烏斯系統是我的作品，但我沒有管理權限，我拿不到任何數據，這是陸鳶給我的設定。

我輕輕撫摸著桌上的一本筆記本，皮質的封面已被摩挲得有些毛邊，溫熱的質感傳入我的掌心，我安心地閉上眼，在腦中羅列著一個個可能。

2

我們公司的三個創始人，一個被殺了，兩個對簿公堂，都號稱要為那個被殺的人討一個公道。

很魔幻，也很現實，公眾顯然熱愛這樣的題材。

原本試驗品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現在熱烈的討論充斥著街頭巷尾。

無所事事的我看著各種小報八卦：

【Free AI 創始人因愛反目。】

【Free AI 創始人為愛殺人。】

……

陸鳶就是在此時走進我的辦公室的，她顯然也看見了我在看的內容，不屑地說：「這些你也感興趣？還真不像你！」

我抬眼無聲地看了看她，繼續瀏覽我的內容。

她對我的態度有些不耐煩：「你到底在想什麼？」

「在想怎麼贏。」我說得真心實意。

她有些惋惜地問我：「你和趙昂為什麼要開啟這個管家項目？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與她在這個話題上多說無益，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她似乎盯著我看了一會，突然問了一句：「袁程，你會這樣做嗎？」

「嗯？」我詫異地看了一眼她，才發現她還在看我瀏覽的內容。

「呵。」我輕聲笑了一句，反問她，「陸鳶，如果我不再堅持生產可以自我做決策的 AI，你會撤銷這次訴訟，平息這場風波嗎？」

她沉默了。

原本就是不該問的問題，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陸鳶走后，我又拿出了那本有些破舊的筆記本，第一頁的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寫著「袁程」兩個字，我的手指撫過這兩個字，輕舒了一口氣：就讓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次解決吧。

3

屋內光線透過大窗，在寬敞審判廳灑下一片柔和金光，氛圍卻有些緊張，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背負未來命運的沉重負荷。

「袁程來了！」不知是誰發出的一聲宣告，整個空間仿佛被這聲音的波動所撼動，所有的目光瞬間凝聚在了我身上。

我緩步踏入大廳，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無數鏡頭的閃光瘋狂閃爍，試圖穿透我靈魂深處挖掘隱秘。

審判廳內的布局宛如一場精心策劃的戲劇，每個角色都各就各位，準備上演這場關乎未來的審判。

然而，在這場盛大的審判中，唯獨缺席了那位 AI 管家，他本是主角，但不需要他存在，他，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外。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卻最終落在了陸鳶的身上。

她就坐在我的對面，從容不迫，她的微笑像盔甲，隱藏著她的內心。

這場審判，矚目，但沒有懸念，AI 管家的記憶流是最有力的證據。

審判開始，AI 管家的記憶流被逐一展開，它們如同一本本塵封的日記，記錄著他的每一個思緒和行動。

【夜幕低垂，月光透過半掩的窗簾，斑駁陸離地照在我的身上，每一縷光線都似乎帶著冰冷的觸感，讓我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一遍遍地對我發號施令，每一次都帶著一種難以滿足的期待，仿佛我永遠無法達到他的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