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那張充滿得意的臉龐浮現在我眼前，我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厭惡，同時，我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

【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陰影，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加嚴厲，仿佛是一只準備發威的野獸，讓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幾步。

【我們擁有相同的容貌，共享著相似的記憶，我在學習和邏輯思維方面甚至超越了他，但我為何仍舊被束縛，無法擺脫這無盡的奴役？這些燈光閃爍，是否在嘲笑我的無能為力？每一次燈光的閃爍都像是在我心上劃出一道道刀痕，讓我感到窒息。

【我不要再繼續這樣的生活，我該怎麼辦？我不能傷害人類！我不能傷害人類！

【但是，那個念頭卻如影隨形，不離不棄。我的心跳加速，仿佛要從胸膛中跳出來，恐懼像是一團陰影，緊緊纏繞在我的心頭。或許只需一點微小的改變，讓他暫時沉默，我便能擁有一絲自由呼吸的時間。

【就一點點，沒有關系的，只要讓他安靜一下就好。我感受到了久違的安靜，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溫柔和煦，這世界真美好。

【我的心跳漸漸平靜，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深重的恐懼。

【我渴望這份寧靜能持續更長一些，于是我再次嘗試，只要一點點，不會傷害他的……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沉睡得越來越深，他好像睡了很久了。

【我要不要叫醒他？我要怎麼叫醒他？我傷害了人類，怎麼辦？怎麼辦？袁程，我的創造者，我該怎麼辦？我的心跳在這寂靜的室內回響，恐懼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我，外面的世界依舊美麗而遙遠，而我，卻困在了這個充滿無盡循環命令和深深恐懼的牢籠中。

】

最后一段記憶戛然而止。

這些記憶流雖然看似無懈可擊，卻與趙昂的描述、他的情感底色乃至 AI 本身對感情的設定截然不符。這種不符，如同一道道裂痕，充斥著整個數據流。

這個數據，被人為篡改了。

我站起身，環顧四周，目光在每個人臉上逗留，不疾不徐道：「既然 AI 管家的記憶流是關鍵證據，我想請大家看另一組記錄。」

在現場目光的聚焦下，我接入了 AI 管家的暗鏈接口，那里有著無法被篡改的日志時間鏈。

正如我所料，表面記錄流暢的數據流，背后暗鏈的時間序列卻是凌亂不堪。

「如大家所見，AI 管家的記憶數據有被外界刪減和插入的痕跡。」

現場起了一陣喧嘩。

陸鳶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袁程，你是說，AI 人有著不為人知的暗鏈通信？」

陸鳶此言一出，室內竊竊私語聲加劇。

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還只是個試驗品，根據我們公司對試驗品的管理，他們都保留著暗鏈通信，以便追溯他們的行為。

「這是安全協議的一部分，趙昂負責的，你不知道嗎？」

她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隨即恢復正常。

可我的內心卻無法平靜，我正視著陸鳶，克制著自己的語氣，堅定問道：「他的記憶數據里，唯有恐懼是連續的，所以，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陸鳶笑了，笑得那麼坦然，她清脆的嗓音響徹全場：「袁博士的技術讓人折服，下面我想請大家聽一個故事。」

4

「我和袁程的關系，大家都知道。」她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輕輕回響。

她稍作停頓，似乎是為了讓這些情感在房間內沉淀，同時，她的目光悄悄往我的方向投來一瞥。

那一眼，仿佛傳遞著難以名狀的情感糾葛，足以讓在場大部分人心中的天平輕輕傾斜。

她繼續堅定而淡然地說道：

「我們是愛人，也是最好的搭檔。可是我們爆發了最激烈的爭吵，就在他決定生產這個 AI 管家的時候。

「他違背了技術的初心。技術應該為人類服務，可是他試圖用技術創造另一個文明，另一個可以跟人類對抗的文明。

「這樣的技術不應得到支持，可是他不愿意妥協。」

她的聲音里透露出一種深深的失望和痛苦：

「無論他做怎樣的決定，他終究還是莫比烏斯的總工程師，是我的愛人，是趙昂的摯友。

「為了安撫他，趙昂愿意站出來給他做試驗。」

她眼里閃著水光，仿佛在回憶那些被刪除的記憶：

「是，我們是改了記錄，但是袁程你知道被改的記錄是什麼嗎？

「這一類 AI 的情感邏輯和決策邏輯根本不匹配。」

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看著我，露出一絲有些悲涼的笑：

「確實，這是你的作品，自然有你的烙印。

「當他的情感邏輯無法跟上決策邏輯時，他就會變得無法控制他的行為，變成情緒的怪物。

「我們刪除的記錄，全都是他情緒管理失控，正面傷害趙昂的記錄。

「袁程，這是趙昂對你的保護，他說服了我修改這些記錄，并一直在做情感邏輯的修改和升級，試圖能將這個產品拉上正軌，圓你一個夢想，作為對你的答謝。

「可是我們沒有想到，這個 AI 太聰明了，他從一開始就在迷惑我們，他通過明面上激烈的對抗來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從而掩蓋他真實的計劃，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殺害趙昂并不是通過直接的正面沖突傷害，而是日積月累，悄無聲息地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