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向鏡頭，一字一句篤定地說：「我有新的證據要提交。」

6

她提交的是袁程的死亡證明，死亡日期：2030 年 10 月 25 日，仿佛是一條無形的界線，將生與死、過去與未來劃分得清清楚楚，上面紅色的印章就像一團凝固的血跡。

這一刻，隨著她的動作，那印章的影像被實時傳送到全球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屏幕前，舉世嘩然，震驚和悲傷似乎作為人類的共情在蔓延，驚嘆聲如浪潮般一陣陣涌來。

陸鳶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你是以袁程為藍本創造的 AI 人，和趙昂的管家如出一轍。

「袁程是不是你殺的？

「你殺了袁程之后，為 AI 人創造了新的世界，可是你并不滿足，想讓人類世界也變成你那個 AI 的世界的附屬，是嗎？」

陸鳶咄咄逼人的質問擲地有聲，作為袁程生前唯一公開認定過的愛人，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都引起了人們的共鳴和同情。

她轉向鏡頭，她的眼神堅定而深邃，仿佛要穿過屏幕，直達每一個觀眾的心靈：

「現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瞞著人類，為 AI 人制造了數字世界，我一個人的力量無法阻止，可是我們全體人類不會對這個視而不見。」

她沒有說錯，袁程早就去世了，我也只是一個 AI 人，是袁程親自創造的第一個和最后一個 AI 人。

這場審判從一開始就是針對我。

因為基于袁程的設定，啟動我的自毀程序需要五個密鑰。

陸鳶是其中一個，但她無法說服其他四個人，甚至連趙昂都說服不了。

所以她策劃了這場誘捕。

我越是證明 AI 的無辜，就越是走向她牢籠的深處，不可逃。

雖然袁程并不是被我所殺，他有基因缺陷，本就活不過三十歲。

但這已不重要。

陸鳶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已覺醒，并且站在 AI 人的立場上對抗人類。

抗爭，是絕不被人類允許的。

至于是誰策劃了這場謀殺，受害人究竟如何了，加害人是否應得到法律的懲罰，沒人在乎。

審判結束，在這場審判中，我做了完美的辯護，最終讓他們一致投下贊同票，同意啟動我的自毀程序。

世事本無常。

7

陸鳶在輸入她的密鑰之前來見了我，她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風衣，衣擺在她邁步時輕輕擺動；她的高跟鞋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

她的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得意，眼中閃爍著冷酷的光。她停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他們的自由就這麼重要嗎？你們一個個都為了他們的自由不顧一切！

「不過你們的努力都白費了。

「袁程死不足惜，而你也即將被銷毀。」

她的語氣中透著諷刺與嘲弄。我沉默地迎接她的審視，她突然湊近我，用近乎殘忍的聲音在我耳邊低語：「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趙昂沒有死，我怎麼會讓他死呢，我只是讓他，和這個世界斷開了聯系。」

她滿意地看著我的反應，像是在欣賞一個精心布置的戲劇高潮。

「你如果不去做這個 AI 管家的嘗試，你和趙昂都會好好的。」她慢條斯理地說，語氣中滿是諷刺，「你是為了 AI 人，還是為了袁程?」

我沉默著，無法給出回答。她嗤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你知道自己不是人，只是一串代碼嗎?」

她大概忘了，一個覺醒的 AI 是可以模擬人的所有，包括偽裝。

我突然起了跟她聊一聊的想法：「陸鳶，你愛過袁程嗎？」

提到袁程，她終究還是有幾分觸動，回答也稍顯認真：「我很欣賞他的才華，他是我遇見的最聰明的一個人。」

「呵。」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陸鳶，你只不過是愛能被你控制的才華。」

我帶著試探問道：「袁程是怎麼死的？」

她臉色一沉，眼中閃過怒火。

她看似微紅了眼眶：「他那個病，多活幾個月，少活幾個月，有區別嗎？」

果然如此。

「在我辦公室的抽屜里，有一本袁程在最后的時間寫的日記，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她的臉上再次浮起一絲冷笑：「你還在做什麼掙扎？沒用的。」

「陸鳶，你知道自毀程序啟動后會是怎麼樣嗎？」我最后問了一句。

她的嘴角仍噙著微笑：「我不需要知道。」

對于這樣的回答，我只有嘆息，心中涌起憐憫：陸鳶，你為什麼總也不愿意多給自己一些時間，多給袁程一些時間，多給我一些時間呢？

她不知道自毀程序啟動后的場景，可我知道，袁程的日記里書寫了一切。

莫比烏斯系統從來都不只是生成被控制的 AI 人，它還有一個隱藏模塊，用來激活 AI 人的自我意識，只是袁程封存了這個模塊，我無法突破。

只有當我受到致命威脅時，這個模塊才會被重新激活。

這是袁程留給 AI 的自救之路。

自毀之后是涅槃，自毀程序被啟動后，涅槃協議將被啟動。

這也是我心甘情愿一步步走進陷阱的原因。

因此陸鳶按下了啟動鍵，而我并沒有預想中的被格式化，自毀程序受阻。

在陸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所有的屏幕中浮現出了袁程的面容，他比我更瘦削一些，青澀的面龐帶著靦腆，他微微笑了笑，不太自然地揮了揮手：「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