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有一次，有個熟人介紹我去京城面試一個男配角，說是知名導演的戲。

林夏芝掏出所有積蓄，給我買了這樣一身套裝參加面試。

我不舍得，一開始死活沒答應。

但她說，人靠衣衫馬靠鞍。

誰不是先敬羅衣后敬人。

可沒想到的是，特意去面試的我沒選上，陪跑的林夏芝卻被選上了。

那部戲的女二號演員和經紀公司鬧了矛盾，需要一個人及時補上空位。

幸運之神就這樣突然地降臨了。

女二號是個在社會底層掙扎的小人物，性格潑辣有仇必報，可以說和林夏芝的脾氣秉性十分接近。

她試起戲來毫無壓力，幾乎可以說是本色出演。

導演當場就拍板兒了，說，就是她了。

那天我倆在京城吃了一頓大餐。

但沒過多久，我就發現，這里的消費是真的高啊！

無論衣食住行亦或交通，都是北城的兩三倍。

在這里租一個單間的錢，足夠我們在北城的好地段租一套三室一廳了。

為了節省開支，我獨自回了北城，林夏芝留在了京城。

再后來......

再后來她的事業扶搖直上，而我，被淹沒在萬千懷揣演員夢的俊男靚女之中，寂寂無聞。

林夏芝開始頻頻出現在娛樂版塊新聞上，一樣的漂亮，一樣的光彩照人，不一樣的，只有她身邊隔一段時間就一換的男伴。

張佳爾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芝芝姐，這件我也很喜歡，感覺很經典。」

林夏芝笑了笑：「我覺得這件配不上你，不過既然你喜歡，一并買了就是。」

她亮出一張黑卡，我半蹲著，雙手接過了她的卡。

均價十萬一套的衣服，她眼睛都不眨一下，隨手買了好幾套。

作為他們全程的服務人員，我負責幫她將袋子拎到地下車庫。

身形小小的她居然買了一輛大 G。

張佳爾給她當司機。

臨上車時，她對我說：「如果沒和我分手，張導新劇的男主角就會是你的。」

「你會大紅大紫，而不是在這里，像狗一樣幫人試衣服。」

「是不是腸子都悔青了？」 

「你活該。」

她說完，狠狠甩上車門。

5

其實不得不說，剛剛嶄露頭角的林夏芝對我很好。

只是那個好，是我所不喜歡的。

類似于某個人愛吃蘋果，就硬掰開你的嘴，逼著你咽下去，并且要求你必須吃得快樂。

至于你是不是和她一樣喜歡吃蘋果，她并不關心。

她用賺來的錢買了很多奢侈品包包和首飾。

給我也買過。

六位數的純羊絨大衣，在出租屋暗淡的燈光下閃著高級感滿滿的光澤。

盡管我說了很多次，我目前只是個十八線小演員，今年才剛能接上有臺詞的角色。

在片場我沒有專屬休息室，沒有保姆車，只能和其他群演混在一起坐馬扎。

我也沒有紅毯可以走，這樣的衣服我實在沒有場合穿。

更何況這樣一件衣服，在北方的冬天不足以御寒，卻需要花掉三年的房租，我實在心疼。

每當這時，林夏芝都會瞪著雙精心描畫的大眼睛，生氣地跟我吵架。

「王邁毅，你穿得那麼寒酸，光是和你站一起，我都覺得掉價兒。」

「你那副窮鬼樣子，怎麼做我的男朋友？」

我垂下眼眸，低聲說：「可外面的人又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

隨著她工作越排越多，我倆平均三個月才能見一次面。

有限的時間，我實在不想浪費在爭吵上。

但她顯然不這麼想。

她將購物小票啪地往桌子上一拍，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度。

「你要不要看看這件衣服多少錢再說話？如果不是我，你穿得起這麼貴的外套嗎？」

「我就不明白了，承認別人優秀真的就這麼難嗎？」

「你是男人嗎？連自己的女朋友都要嫉妒？」

「王邁毅，你不求上進也就算了，居然連一點點感恩的心都沒有！」

她抓起桌上的香奈兒金球包，摔上了門。

力氣太大了，震得門框子的灰撲棱撲棱往下掉。

那件大衣我最終也沒有留下，而是打包寄回給她。

然后刪掉她的聯系方式，默默搬了家。

倒不是因為我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之類的，只是單純地覺得，我們之間的某些牽絆不對了。

這和那件她為我面試而買的套裝不一樣。

那時候的她沒辦法一擲千金，買一件像樣的衣服得動用全部積蓄，需要下無數次決心。

可她是真真切切地為我著想，我雖然心疼錢，但內心十分感動。

而現在......

我整理著亂成一團的桌子，隨手將雜志附贈的娛樂副刊扔進垃圾桶。

副刊的封面是衣著精致的林夏芝，在深夜聚會后上了某著名導演的車，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從酒店悄悄出來。

我沉默地點上一支煙，靠在窗邊，仰望著遠處高樓大廈的璀璨燈火。

曾經這里有我和她的人間煙火，如今只剩斷壁殘垣。

變味兒的東西，干脆就隨他去吧！

6

回到店里，店員們依然還在嘰嘰喳喳。

「你們看剛才那兩個人，背影眼熟嗎？」

「張佳爾和林夏芝！」

「我送飲品進去的時候，那個男的正在試衣服，沒戴墨鏡帽子，我一眼就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