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那個楊兄搬進來時一直不離身的包裹,她猜測那里面裝著吳鎮之的罪證。
我想了想,飛身去了縣衙。
我死之后發生了什麼,林知府應該是最清楚的。
不過可惜,我試了好幾次,他看不到我。
現任縣令看上去頗為圓滑,各項事務應答如流,滴水不漏。
林知府臨走前滿意地對他點點頭,「你很好,你……」話說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沉默半晌,望了一眼身后,最后拍拍他的肩膀,「繼續保持。」
我隨著他飄了一段路,聽到他輕聲嘆息。
「若是當年早點攔住就好了,唉……這一個兩個的,怎麼都那麼倔呢……」
兩個?
還有誰?
難道我死后楊兄去找過他?
18
姜瑤竟真的打聽到了。
有人說曾見過楊兄在大槐樹下挖坑。
可姜瑤拿著鐵鍬圍著樹挖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
我嘆口氣,「算了,既然有人知道,那指不定早就被人挖走了。」
她不甘心,使勁往里挖。
半個時辰后,一直臥在旁邊的招財忽然叫了起來。
下一刻,姜瑤手中的鐵鍬發出「叮」的一聲,似是碰到了什麼硬物。
她興奮地叫我過去,「哥哥!你快來看!我挖到東西了!」
我看了一眼,只覺心頭突突地跳。
「瑤瑤……別看……」
可不等我說完,她已經揭開了包裹的一角。
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有些迷惘地盯著底下的物什,「這是什麼?石頭嗎?」
一堆細小的、灰白的、極不整齊的塊狀物。
我閉了閉眼。
那是……被野狗啃食過后的我的骨頭殘渣。
斬首之后,我的尸身被拋至荒野,任何人不得收斂。
這點殘渣,應是楊兄冒著風險偷偷尋回的。
他拖著殘軀,守著這點骨頭渣,守著我懵懂無知的魂魄,了此殘生。
19
殘渣被姜瑤小心地安置在了壇子里。
她最寶貝的那個純白色瓷壇。
放進去前,她抱著壇子刷了好幾遍,邊刷邊掉眼淚。
我過去逗她,「別哭了,舍不得就換個壇子唄。」
她吸吸鼻子,「才不是舍不得。」
她手上動作緩了緩,小聲道:「哥哥,你那時一定很疼吧。」
我望了望天。
「不記得了。」
刀很快的,一下子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就算疼應該也沒疼多久吧。
壇子洗凈擦干后,姜瑤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骨頭渣往里放。
「我一會要好好去跟馮先生理論理論,他說的都是假話,你明明是個好官。」
我想了一會,喊住她。
「瑤瑤,我記起來了,你娘確實是個手藝很好的廚娘。」
聽到這話,她慢慢退了回來。
「她以前在一個大戶人家里做廚娘,那家主人的兒子心術不正,老是對她動手動腳,她想辭工,主家不同意,還污蔑她偷東西,威脅要把她告上縣衙。她走投無路,想要跳河自盡,是楊兄路過救了她,后來又幫她洗清冤屈,脫離苦海。」
姜瑤聽后,微微笑了起來,「恩人真是個大好人。」
我低頭自嘲地笑笑,「可惜,這年頭,好人不長命。」
20
我要再見林知府一次。
「瑤瑤,我需要你的幫助。」
他看不到我,聽不到我說話,只有姜瑤可以幫我傳話。
「好!」
我摸摸她的腦袋,「怕不怕?」
姜瑤搖搖頭。
我笑笑,「林大人不是壞人,不用怕。」
府衙前,衙役盯著面前的小丫頭不耐煩道:「去去去,一邊玩去,別來搗亂。」
姜瑤無奈地看看我。
我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句話。
姜瑤從口袋里掏出銀子,重新走到衙役跟前,「大哥,這點錢給您買酒喝,勞煩您幫我帶句話,就一句,若是知府老爺不肯見,我立馬就走,絕不給您添麻煩。」
那人收了錢,將信將疑地往里走去。
片刻后,姜瑤被請了進去。
林大人驅散了侍從,緊緊盯著她。
「小姑娘,這話你是從哪里聽來的?」
姜瑤看了我一眼,我沖她點點頭。
「是個哥哥告訴我的,他說多年未見,想跟您敘敘舊。」
林知府豁然起身,「他還活著?」
神情驚訝,眼中竟隱隱有幾分期待。
我有些感慨。
林大人,于我有知遇之恩。
初到青陽縣,是他對我多番提點幫助。
姜瑤搖搖頭。
他一怔,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強笑道:「是我糊涂了,怎麼可能呢……」
他重新坐下,仔細打量了一遍姜瑤。
「青陽縣河堤修建乃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以你的年紀來看,不應當知曉。所以,從實招來,你突然來找本官,說些不著調的瘋言瘋語,到底是何居心!」
姜瑤被嚇得一愣。
「沒騙你,真的是個哥哥叫我來找你的,他說他叫郭槐。」
「休要蒙騙本官,郭槐已經死了十幾年了!你到底是誰派來的!有什麼目的!」
我交代了姜瑤幾句,說了幾件只有林知府知道,能證明我身份的小事。
他又驚又疑,緩了好久,才平靜下來。
沉默一會后,他對姜瑤道:「本官從不信鬼神之說,但你說的這幾件,也只有鬼神現世才能知曉得如此清楚。」
「也罷,那你便說說那人找我想要作甚?」
我點點頭,姜瑤便將我的話一字一句復述了出來。
「當年出事之后,楊庭軒是不是去找過您?」
林知府聽到楊兄的名字時,眼神深了幾分。
「找過,來求我救郭槐,可我救不了,當時的情形,沒人能救他。